门框上那道新鲜的、笔直的刻痕,像一个无声的问号,钉在了林枫新家的入口,也钉在了他的心头。没有图案,没有符号,仅仅是一道痕迹。它意味着什么?是计数?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标记语言的开始?还是那个“邻居”在以一种更抽象的方式,继续着这场单向的、令人费解的交流?他盯着那道刻痕看了许久,最终,只是用指尖轻轻触摸了一下那粗糙的边缘,没有试图去破坏它。在完全理解规则之前,保持现状是唯一的选择。但这道刻痕,连同之前所有的标记、地图和“礼物”,都像一块块沉重的砖石,垒砌成一道无形的墙,逼迫他必须做出改变。
他不能再仅仅满足于建造和防御。陷阱提供的食物来源并不稳定,而且极易被破坏或偷窃。他需要更主动的手段来获取肉类,需要一件能够在中距离进行有效攻击的武器,来应对可能出现的更大威胁——无论是野兽,还是其他。石斧利于劈砍,但作为投掷或突刺武器则过于笨重。他需要一支矛。
制作石矛,意味着他的工具库将从单纯的生存建设,正式扩展到狩猎与防卫领域。这是攻击性工具的制造,是拓展食物来源、也是提升自身武力的关键一步。
他首先需要选择合适的矛杆。他来到树林边,仔细搜寻那些笔直、坚韧、粗细适中的年轻树木。最终,他选中了一棵约摸手腕粗细、高过他人一头的硬木树。这种木材密度大,不易开裂,且具有一定的弹性,是制作矛杆的理想材料。他挥动石斧,几下便将其砍倒,削去枝桠,得到了一根长度及眉、相对笔直的木棍。
接下来是处理矛杆。他将木棍较粗的一端架在石头上,用石斧细细削去树皮,并反复打磨,使其表面光滑,便于握持。然后,他将这一端放在火上小心地烘烤,并不时转动,使其均匀受热。这是为了对木材进行“定形”处理,利用热量驱赶部分水分,使木材更加稳定,不易弯曲变形。烘烤到一定程度后,他将木棍平放在地上,用重石压住中间,使其两端微微翘起,自然冷却定型。这样处理过的矛杆,会更加挺直。
矛杆准备就绪,接下来是核心部分——矛头。他回到溪边,在那堆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卵石中,仔细挑选着一块合适的石料。他需要一块质地坚硬、形状扁长、边缘相对薄锐的石片。经过反复比较和敲击测试,他选中了一块暗灰色的矽质岩片,长度约一掌,一端天然带有尖突的雏形。
真正的挑战开始了。他需要将这块石片加工成可以绑缚在矛杆上的、有效的矛头。他坐在地上,将石片放在一块作为底砧的平坦大石上,左手用一块较小的石头作为“垫石”抵住石片需要加工的部位,右手举起另一块充当石锤的坚硬卵石。
“嗒嗒嗒”
清脆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在溪边响起。他采用“间接打击法”,石锤并不直接敲打石片本身,而是敲击垫石,通过垫石将力量传导至石片的特定边缘,从而剥离下细小的石片。这是一种需要极高技巧和耐心的工艺,用力过猛可能导致石片整体崩裂,用力不足则无法有效剥离。
他全神贯注,眼神锐利如鹰,仔细判断着石片内部的纹理和潜在的破裂线。每一次落点都必须精准,力度必须恰到好处。细小的石屑和粉末不断崩飞,他的额头很快渗出了汗珠。他仿佛回到了远古时代,像一个正在为部落打造武器的原始工匠,与手中的顽石进行着最直接的对话。
经过无数次小心翼翼的敲击、翻转、调整角度,石片的形状逐渐发生改变。一端被修整得更加尖锐、两侧也被剥离出薄而锋利的刃缘。虽然远不如金属矛头那般寒光闪闪、线条流畅,但这块灰扑扑的石片,已经具备了矛头的基本形态——一个带着锐利尖锋和两侧刃口的攻击前端。
最后一步,是在矛头靠近底部的两侧,用石锤和垫石小心地敲琢出两个对称的、浅浅的凹缺。这是为了便于用绳索绑缚时能够卡住,防止矛头在刺中目标后脱落或向后滑移。
矛头完成,接下来是组装。他回到木屋,取来那根已经定形处理的矛杆。他用石斧在矛杆较粗的一端,劈出一个纵向的、深度约一指的开口。然后,他将加工好的石矛头底部,小心地嵌入这个开口中。
关键的绑缚阶段。他选取了最柔韧、最结实的几根细藤蔓,在水中浸泡使其更加柔软。他先用一些撕碎的树皮纤维填充在矛头与木杆接口的缝隙处,以增加摩擦力和稳定性。然后,他开始用浸泡过的藤蔓,从接口下方开始,一圈紧过一圈地向上缠绕,将矛头与木杆死死地固定在一起。缠绕到矛头上预先敲琢出的凹缺处时,他特意多绕了几圈,形成加固。他使用了一种复杂的、能够自我锁死的绳结技术,确保在任何情况下绑缚都不会松动。
当最后一根藤蔓被拉紧、打结、塞好,一支完整的石矛,终于呈现在了他的手中!
,!
林枫站起身,掂了掂分量,重心分布合理,握持感舒适。他来到屋外的空地,摆出投掷的姿势,虚瞄了一下远处的一棵树干。手臂后引,腰腹发力,猛然向前做出投掷的动作!
“呼——”破空声比石斧挥动时更加尖锐凌厉!
他满意地点点头,又做了几个突刺的动作,感受着矛尖突前带来的攻击距离和穿透力。这件新武器,将极大扩展他的狩猎半径和攻击能力。他看着那灰石打磨出的尖锋,心中涌起一股新的信心。有了它,他可以尝试主动猎取一些中小型动物,也可以在必要时,进行更有效的自卫。
他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光滑的矛杆和冰冷的石质矛头,准备找些东西测试一下它的实际威力。然而,就在他目光扫过溪流对岸,那片经常出现异常动静的丛林边缘时,他刚刚因为新武器诞生而升起的兴奋感,瞬间冷却了下来。
在对岸一棵大树的树干上,离地约一人高的位置,树皮被剥掉了一小块,露出了新鲜的木质。
而在那裸露的木质上,被人用炭灰之类的东西,画上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图案。
那是一个箭头。
但这一次,箭头指向的,不再是丛林深处,也不是海岸线的某个拐点。
那个粗糙的箭头,笔直地、毫不含糊地,指向了他刚刚建成的木屋。
指向了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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