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刻印在主梁正下方的神秘符号——○●——像一个无声的诘问,烙印在林枫的视野里,也烙印在他的心头。它简单至极,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意味。是星辰?是眼睛?是某种计数方式?还是一个他无法理解的地图标记?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轻触摸那泥土上的刻痕,痕迹新鲜,边缘清晰,显然是在他专注于架设主梁时,被悄无声息地刻下的。对方不仅一直在观察,甚至能在他进行最需要专注的高空作业时,如此贴近地行动而不被他察觉。这种如影随形的存在感,比任何正面冲突都更令人脊背发凉。
他没有试图抹去这个符号。在完全理解其含义之前,保留它或许是更明智的选择。他站起身,再次抬头望向那根横亘屋脊的主梁,刚刚因为成功架设而涌起的豪情,此刻已经沉淀为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冷静的决心。无论这个符号代表着什么,无论暗处的存在意图何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把自己的堡垒建造得更加坚固。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才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拥有解开这些谜团的资格,或者至少,拥有自保的能力。
接下来的工作,是完善整个屋顶的框架结构。主梁是脊梁,他还需要为其两侧添上“肋骨”——也就是椽子。这些椽子将一端架在主梁上,另一端则延伸出去,支撑在两侧的墙壁顶端,形成双坡屋顶的斜面。
他选取了数十根粗细均匀、长度略超出墙体宽度的笔直木材。每一根椽子都需要进行简单的加工:一端削出适合搭放在主梁上的斜面,另一端则修整出能与墙体顶端圆木契合的形状。这又是一项繁重而精细的木工活。石斧和砂岩是他的全部工具,每一次劈削,每一次打磨,都伴随着汗水和专注。
他首先从靠近岩壁的一侧开始。将第一根加工好的椽子抬起,将其斜面一端小心地搭在主梁上,另一端则架在齐胸高的墙壁上。然后,他用浸泡过的柔韧藤蔓,将椽子与主梁、以及与墙壁的连接处进行捆绑固定。虽然不如榫卯牢固,但在缺乏金属钉和更精细工具的情况下,这是最可靠的方式。他捆绑得极其认真,每一个绳结都反复检查,确保它们能承受未来风雨的考验。
一根,两根,三根他沿着主梁的方向,以大约一步的间隔,依次架设椽子。动作从生疏到熟练,节奏稳定而持续。阳光透过逐渐成型的椽子间隙,在屋内地面上投下一条条移动的光带。一个具有明确结构感的顶部空间,正在他的手中一点点诞生。
当一侧的椽子全部架设完毕时,已是下午。他稍作休息,吃了些食物补充体力,便立刻开始另一侧的工作。重复的过程,但心情却有所不同。随着另一侧的椽子一根根架设上去,两侧的椽子在屋脊主梁处交汇,一个完整的、倾斜的三角形屋顶框架,清晰地呈现在了眼前。
他站在木屋中央,仰头望去。纵横交错的木材构成了严谨的几何图形,将天空分割成无数个狭长的蓝色碎片。这个由他亲手立起墙壁、架起主梁、铺上椽子的空间,终于拥有了完整的、立体的框架。它不再是一个概念,一个蓝图,而是一个真真切切存在的、可以容纳他、保护他的物理空间。风声、远处的海浪声,似乎都被这圈木质框架过滤了一遍,变得不再那么直接和具有压迫感。
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和成就感,如同温热的泉水,缓缓浸透了他疲惫的身心。他伸出手,触摸着身边粗糙的圆木墙壁,又抬头看看头顶结实的椽梁框架。这里的一木一石,都凝聚着他的汗水、智慧和毅力。从一无所有,到拥有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框架,这其中的艰辛与跨越,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这是阶段性的胜利,是生存之战中一个坚实的堡垒。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登岛以来最为释然和满足的笑容。尽管外界威胁依旧,谜团重重,但至少在此刻,在这个由他创造的空间里,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源自自身力量的安宁。
他在屋内踱步,规划着内部布局:哪里放置床铺,哪里砌筑壁炉,哪里作为工作区希望变得具体而鲜活。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中,目光无意间扫过尚未安装门板的门口时,他的脚步猛然顿住,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
在门框外侧的泥地上,放着一件东西。
那不再是羽毛,也不是刻在地上的符号。
那是一小卷树皮,被一根细细的草茎精心地捆扎着,端端正正地放在门槛之外,仿佛是一件被刻意呈递上门的“礼物”。
林枫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始终放在手边的石斧,缓步走到门口,警惕地环视四周。暮色渐浓,工地周围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新建框架的微弱呜咽。
他蹲下身,没有立刻去碰那卷树皮,而是先仔细观察。树皮是常见的棕褐色,但捆扎的草茎却是一种他未曾留意过的、带着淡紫色小花的细藤。一切都显得那么刻意,那么充满“仪式感”。
他用石斧的尖端,小心翼翼地挑开了那根草茎。树皮卷自动舒展开来。
里面没有文字,没有他预想中的任何警告或讯息。
树皮的内侧,用某种黑色的炭笔或是矿物颜料,画着一幅极其简单、却让林枫瞳孔骤然收缩的示意图。
那是一个简笔画的房子,旁边画着一个箭头,指向一个波浪形的图案(代表大海?)。而在箭头所指的波浪旁边,清晰地画着一个小小的人形符号,人形的头顶,还特别标注了一个醒目的“x”!
这幅图的意思直白得令人心惊:房子(这里)→ 大海 → 那里(x标记处)有“人”?或者是危险?
这不再是模糊的标记或暗示,这是一张直接指向某个具体地点、涉及“人”的地图?警告?还是诱饵?
林枫捏着这张粗糙却信息量巨大的树皮图,刚刚因为框架完成而获得的短暂安宁与满足,瞬间被一股更猛烈、更复杂的浪潮所吞没。暗处的存在,终于不再满足于沉默的观察和标记,它开始传递更明确的信息了。
而这条信息,将他刚刚建成的家,直接与一个未知的、可能关乎“他人”存在的地点,紧密地联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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