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湾对岸那片剑形叶片的植物,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林枫干渴的目光。那微弱的、关于淡水水源附近植被特征的记忆碎片,此刻成了他濒临崩溃意志的唯一稻草。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拖着虚弱的身体,绕着海湾边缘,以最快的速度向对岸走去。每一步都感觉双腿如同灌了铅,喉咙里的灼烧感因为希望的刺激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难以忍受。
来到那片植物跟前,他仔细观察。它们确实簇生在一起,叶片硬挺,颜色是健康的深绿色,与他记忆中芦苇或香蒲的形态有几分相似。然而,这里并没有明显的水源——没有溪流,没有水洼,甚至脚下的沙土也并不比别处更加湿润。希望似乎落空了,但另一种可能性在他脑中闪现:这些植物的根系或许能深入到地下水位,或者,它们只是曾经有水源存在过的遗迹。
就在他感到失望,准备转身离开时,旁边一株缠绕在枯树上的藤蔓吸引了他的注意。那藤蔓有他的手腕粗细,表皮呈灰褐色,布满纵向的裂纹,看起来颇为古老。在一些断裂处,隐约能看到内部湿润的、颜色较浅的木质部。更重要的是,他记得在某些野外求生知识里提到过,一些特定的藤蔓,比如“水藤”,内部富含可以饮用的水分。
干渴如同魔鬼的低语,淹没了理智的警告。眼前的藤蔓看起来足够粗壮,似乎蕴含着宝贵的水分。他没有时间去仔细甄别它到底是不是真正安全的“水藤”,与记忆中那些带有毒性或刺激性汁液的藤蔓特征进行一一比对。他太需要水了,任何可能性都值得冒险一试。
他抽出瑞士军刀,选中了看起来最饱满的一段藤蔓,用锯子开始切割。藤蔓的纤维比他想象的要坚韧,锯起来颇为费力。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但他心中充满了期待。终于,“咔嚓”一声,一段约半米长的藤蔓被他割断,拿在手中。
他迫不及待地将断口凑到嘴边,用力吮吸。一股液体确实流入了他的口中,但味道却让他瞬间皱紧了眉头。那并非想象中的清甜,而是一种极其苦涩、带着强烈涩味,甚至隐隐有一股土腥和霉味的浑浊液体。口感粘稠,仿佛混杂了泥沙和植物碎屑。
“噗——”他下意识地将这口难以忍受的液体吐了出来,胃里一阵翻搅。然而,还是有一小部分被他咽了下去。那苦涩的味道顽固地残留在他的舌根和喉咙深处,久久不散。
他拿着那截藤蔓,看着断口处缓慢渗出的、略显浑浊的汁液,心沉了下去。这不是能喝的水。至少,不是安全的水。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在野外,许多植物都会含有用于防御的生物碱或其他化学物质,有些甚至带有剧毒。他刚才咽下去的那一点,会不会?
恐惧瞬间取代了干渴。他仔细回想刚才咽下液体后的感觉,除了那令人作呕的味道,似乎暂时没有其他不适。但他不敢掉以轻心。中毒的症状有时会延迟出现。他强迫自己冷静,回忆着相关知识:观察藤蔓的形态,叶子的形状(如果它有叶子的话),汁液的颜色和气味但眼前的藤蔓光秃秃的,没有叶子可供辨认,汁液是近乎无色的浑浊,气味除了苦涩土腥,似乎没有杏仁味或其他特殊刺激性气味(某些剧毒植物的特征)。
无法判断。这种不确定性本身就是一种折磨。他感到一阵后怕,如果刚才他喝下去更多,或者这藤蔓的毒性更强,后果不堪设想。生存的陷阱无处不在,缺乏足够的知识和辨别能力,每一个看似机会的发现,都可能通往地狱。
他扔掉了那截该死的藤蔓,仿佛它是一条毒蛇。胃里因为紧张和那点残留的苦涩液体而隐隐有些不适,这更增添了他的焦虑。他拿出笔记本,用有些颤抖的手,尽可能详细地画下了这种藤蔓的外形特征,并标注了发现地点和汁液的性状,用力写下了“疑似有毒,绝对禁止饮用!”的警告。这是他用小小的代价换来的教训,必须牢牢记住。
这次错误的尝试,不仅没有缓解他的干渴,反而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和精神,还让他陷入了可能中毒的担忧之中。他感到更加虚弱和头晕,靠着一棵树的树干滑坐在地上,绝望地看着渐渐升高的太阳。
难道真的要走入丛林深处吗?那个已知存在顶级掠食者的地方?为了水,他似乎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棕榈树芯即将耗尽,露水杯水车薪,海湾对面的线索指向了死胡同,而现在,一次鲁莽的尝试还可能让他的身体状况雪上加霜。
他闭上眼睛,试图积攒一点力气,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是冒险深入,还是继续在相对安全的海岸线寻找那渺茫的机会?就在他内心激烈斗争,几乎要被绝望彻底吞噬的时候,一阵极其微弱、但不同于海浪声的“滴答”声,伴随着一阵清凉的、带着湿气的微风,从他依靠的这棵大树的后方,隐约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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