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式化。”
冰冷的、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三个字,在零号的脑海中,缓缓浮现。
那份被标记为“最高机密”的文件,像一把钥匙,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深层、更残酷真相的大门。
原来,“神降仪式”,从来就不是终点。
它只是一个开始。
“最终教团”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让他们的“主”降临到这个世界,与人类共存。
他们的目的,是献祭。
彻彻底底的、毫无保留的献祭。
先是献祭一个“容器”,让“主”的意志有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锚点”。
然后,再献祭这个“锚点”所在的整个星球,将其所有的物质和能量,都转化为“主”苏醒所需要的养料。
所谓的“王子”级容器,从头到尾,都只是一次性的、用完即弃的“火种”。
而这颗星球,以及上面所有的生命,都只是等待被点燃的“柴薪”。
零号的意志,在这一刻,陷入了长达一秒钟的沉寂。
没有愤怒。
没有惊骇。
只有一种源自更高维度的、俯瞰蝼蚁的……荒谬感。
他终于理解了,那个被囚禁的“神”,以及它的信徒们,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那是一种纯粹的、以“吞噬”和“扩张”为本能的、宇宙癌细胞般的文明。
在他们的逻辑里,没有善恶,没有对错。
只有“吞噬”与“被吞噬”。
“呵。”
零号的意识深处,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叹息。
那叹息里,有陈教授发现真理后的释然,有夜鸦看透生死后的冷漠,有王勇面对不公时的鄙夷,也有属于他自己的、那份神明般的超然。
“原来,是这样。”
他彻底明白了。
他与“最终教团”,与那个所谓的“沉睡之主”,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任何和解的可能。
这是两个物种,两种文明,为了“生存”这个最基本命题,所展开的、不死不休的战争。
而他,现在是这个星球上,唯一能够站在这场战争最前线的……战士。
零号缓缓地切断了与主控电脑的数据连接。
他已经得到了他需要的所有信息。
这个代号为“摇篮”的地下基地,只是“最终教团”在全球布置的数十个“育婴房”之一。
而像奥斯瓦德这样的“医生”,也远不止一个。
这是一个庞大的、盘根错节的、渗透了人类社会方方面面的毒瘤。
想要彻底铲除它,光靠他一个人,是不够的。
他需要力量。
更多的力量。
零号转过身,走出了主控室。
苏眉依然抱着林希,靠在墙边,手中紧紧地攥着那把玩具木斧,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我们……要走了吗?”
她小声地问道。
“嗯。”
零号点了点头。
“跟我来。”
他没有再多做解释,转身朝着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苏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抱着孩子,快步跟了上去。
在零号的带领下,他们穿过了一条又一条冰冷的、充满了科幻感的合金通道。
沿途,他们遇到了几队闻讯赶来的、手持常规武器的基地守卫。
但那些守卫,在看到零号的瞬间,甚至来不及举起手中的枪,就和那些“守墓人”一样,无声无息地,化作了飞灰。
零号的脚步,没有因为这些小插曲,而有丝毫的停顿。
苏眉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那平静的、甚至有些落寞的背影,心中的恐惧,正在被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她发现,零号虽然拥有了神明般的力量,但他杀戮的对象,仅限于那些对他和孩子抱有敌意的人。
对于那些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非战斗人员的研究员,他甚至连看都未曾看一眼。
他的杀戮,是有原则的。
这让她那颗因为恐惧而冰冷的心,稍微有了一丝暖意。
很快,零号在一扇巨大的、标记着“中央数据库”的合金门前,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将门分解。
他只是伸出手,在那扇门的电子锁上,轻轻一点。
“滴!身份验证通过。欢迎您,奥斯瓦德博士。”
电子锁发出合成的语音,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的房间。
房间的中央,矗立着一根由无数蓝色光纤构成的、通天彻地的巨大光柱。
海量的数据,如同银河般,在那光柱中飞速流淌。
这里,是整个基地的记忆中枢。
“你来这里干什么?”
苏眉不解地问道。
“取回一些……属于我的东西。”
零号说着,缓缓地走到了那根数据光柱前。
他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了光柱的表面。
嗡——!
整个数据库,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
光柱中的数据流,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地涌入零号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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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基地,自建立以来,所有的研究资料、所有的实验数据、所有的监控记录……
所有的一切,都在被零号强行“下载”!
他那融合了“求知者”陈教授特质的意志,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对知识最原始、最贪婪的渴望。
他不仅要得到“最终教团”的秘密。
他还要得到他们所掌握的、所有超越这个时代科技的知识!
基因工程、空间技术、能量武器……
这些,都将成为他未来反击的武器。
苏眉在一旁,已经看得彻底麻木了。
她感觉自己今天一天所受到的冲击,比她这辈子加起来还要多。
就在这时。
零号的身体,忽然微微一震。
他在那海量的数据流中,发现了一个特殊的、被单独加密的视频文件。
文件的命名很奇怪。
只有一个词。
“原点”。
零号的心念一动,调取了那个文件。
下一秒,一段影像,直接在他的脑海中,播放开来。
那是一个宽敞明亮的阶梯教室。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的年轻男人,正站在讲台上,神采飞扬地,对着台下数百名学生,进行着一场公开课。
他的身后,巨大的全息投影上,显示着各种复杂难懂的、如同鬼画符般的古代文字和星图。
“……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在人类文明诞生之前,我们的星球,甚至我们的宇宙,就已经存在过一种更高维度的、以‘信息’为基本形态的智慧生命。”
“我将它们称之为,‘宇宙的低语者’。”
“它们留下的痕迹,遍布我们所有的神话、所有的宗教、所有的古代遗迹之中。”
“它们不是神,但它们,比我们所能理解的任何神明,都更加古老,更加强大。”
“而我的研究,就是试图去破译它们的‘语言’,去理解它们的‘思维’,去触碰那个隐藏在现实世界表象之下的、真正的‘真实’!”
讲台上的那个男人,眼中闪烁着对未知最纯粹的、狂热的光芒。
他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激情与感染力。
零号静静地“看”着这段影像。
他的脸上,依旧平静。
但他的内心,那片由无数人格碎片构成的星空,却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波澜。
因为。
讲台上那个神采飞扬、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与热情的年轻学者。
就是他。
或者说。
是那个被称为“主体”的、最初的自己。
是那个,在接触到“禁忌知识”之前,还未曾破碎的、完整的灵魂。
“那个人……”
苏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她也通过数据库外泄的光影,看到了那段影像。
“他……好像你……”
零号缓缓地,收回了手。
他看着自己那光洁如新、却蕴含着神明伟力的手掌,轻声地,回答了苏眉的问题。
也像是在,回答自己。
“不。”
“他不是我。”
“他只是……”
“我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