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
零号看着那个从升降平台上走下来的小男孩，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想冲过去，想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但是，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瞳孔，却让他本能地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那不是他儿子的眼神。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视万物为蝼蚁的、属于“神”的眼神。
“改造……还是完成了……”
远处的苏眉，看着这一幕，脸色惨白，失神地喃喃自-语。
虽然她切断了能源，但似乎，就在那最后的一瞬间，改造还是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医生”的计划，成功了。
林希没有看零号，也没有看苏眉。
他只是抬起头，用那双金色的瞳孔，漠然地环视着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他伸出一只小手，轻轻地向前一挥。
没有任何预兆。
那四个倒在地上的、巨大的“守墓人”的钢铁残骸，开始无声无息地分解。
它们像是被时间瞬间腐蚀了千万年，化作了最微小的金属粉末，飘散在空气中。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让苏眉的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她亲眼见过零号用“离别”分解合金门。
但零号需要集中全部的意志，才能做到。
而眼前的这个“孩子”，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
仿佛，分解物质，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这就是……‘神’的力量吗？”苏眉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不。”
零号的声音，将她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他死死地盯着林希，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不是他的力量。”
“他只是一个……被窃取了身体的可怜虫。”
零号向前走了一步，他手中的“离别”，再次散发出了微弱的金色光芒。
“把你那肮脏的意识，从我儿子的身体里，滚出去！”他对着林希，或者说，对着那个占据了他儿子身体的“存在”，发出了怒吼。
林希，或者说那个“神”，终于将目光，投向了零号。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人性化的、类似于“好奇”的表情。
“……蝼蚁……在……质问……我？”
一个古老而沧桑的意念，直接在零号的脑海中响起。
那意念，带着一种高维生命对低维生命的、天然的蔑视。
“你，也是一个‘容器’。”
“一个……残破的、充满了杂质的、失败的容器。”
“但是，你的灵魂里，有让我感兴趣的东西。”
“那个女人的‘味道’……”
“神”的意念，在提到“那个女人”时，似乎带上了一丝……忌惮？
零-号立刻明白，他指的，是苏眉。
不，是苏晴。
是苏晴最后那场毁天灭地的精神自爆，给这个刚刚降临的“神”，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零号手中的“离别”，正是由苏晴的全部神性所化。
“把她留下的‘东西’，交给我。”
“神”的意念，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然后，作为奖赏，我可以让你，成为我苏醒后，第一个‘神选’的仆人。”
“仆人？”
零号笑了。
笑得无比冰冷。
“我再说一遍。”
“从我儿子的身体里，滚出去！”
他将“离别”的枪口，对准了林希。
“……愚蠢。”
“神”的意念，似乎失去了耐心。
“既然你选择反抗，那就……化为尘埃吧。”
林希缓缓地抬起了手。
然而，就在他即将动手的瞬间。
他的动作，猛地一僵。
那双纯金色的瞳孔，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其中，竟然闪过了一丝属于人类的、痛苦的挣扎。
紧接着，一个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属于小男孩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零号的脑海中响起。
这个声音，不再是冰冷的意念，而是真正的、属于林希的……精神呼唤。
“爸爸……”
“……好痛……”
“……我……控制不住……”
“……快……杀了我……”
是林希！
他自己的意识，还没有被完全吞噬！
他正在用他那微弱的、属于人类的灵魂，与那个强大的“神”，进行着最后的抗争！
“林希！”
零号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撕裂了。
他能感受到，儿子的灵魂，正在被那个外来的“神”一点点地撕d咬，吞噬。
那种痛苦，比任何酷刑都要残忍。
“啊啊啊啊——！！”
林希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抱着头，痛苦地跪倒在地。
他那双金色的瞳孔，正在疯狂地闪烁，时而变成纯粹的金色，时而又恢复成属于人类的黑色。
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识，正在他的身体里，进行着一场惨烈无比的拉锯战。
“……闭嘴！你这只……卑微的……虫子！”
“神”那暴怒的意念，在空间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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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救我……”
林希那痛苦的哀求，也同时响起。
零号看着在地上翻滚、哀嚎的儿子，他的心，在滴血。
他该怎么办？
他手中的“离别”，可以弑神。
但它的攻击，是概念性的，是无法分辨敌我的。
一枪下去，固然可以重创甚至杀死那个“神”的意志。
但同时，也会将林希那脆弱的、正在与之纠缠的灵魂，一同抹杀！
这是一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选择，都更加残忍的绝境。
是眼睁睁地看着儿子的灵魂被吞噬，变成一个行尸走肉的怪物？
还是……亲手终结他的生命，让他从痛苦中解脱？
“零号！冷静！”
远处的苏眉，也看出了他的两难，大声地喊道。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不要冲动！”
然而，零号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
他的眼中，只有那个在地上痛苦挣扎的、瘦小的身影。
“爸爸……我好痛……”
儿子的哀求，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
零号缓缓地、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离别”。
枪口，在剧烈地颤抖。
他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泪水。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那个他亏欠了太多太多的孩子。
他想起了他出生时，那小小的、皱巴巴的脸。
想起了他第一次开口，叫出“爸爸”时，那含糊不清的声音。
想起了他因为自己工作繁忙，只能在视频里，用小手指着屏幕，委屈地说“爸爸，我想你”的样子。
一幕一幕，如同电影般，在眼前闪过。
最终，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了儿子那张因为极致痛苦而扭曲的、沾满了泪水的小脸上。
“……对不起。”
零-号闭上了眼睛，两行滚烫的泪水，滑落脸颊。
“……林希。”
“爸爸……来救你了。”
他的手指，搭在了扳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