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的供销社坐落在大街口,门楣上悬着“为人民服务”的大红招牌,招牌下方还有一条长长的红布条,上头写着“城乡物资交流点”。萝拉小税 已发布最歆彰劫大门口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买煤油灯的、挑担子卖鸡蛋的、推车卖豆腐的,应有尽有,热闹非凡。
周老三赶着牛车,在喧嚣里停了下来。牛鼻子里喷着白气,蹄子在青石板上“哒哒”作响。他小心翼翼地将几件新式竹编从车上卸下,果盘、收纳盒、带盖提篮在阳光照耀下泛着淡淡竹青的光泽,顿时引来几道好奇的目光。
“老三,你这篮子咋还镶布边儿?头一回见。”一个卖陶罐的摊主走过来,伸手摸了摸。
“可不嘛,看着精巧,放屋里都不像是咱乡下货色。”另一个卖布的妇人忍不住插嘴。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蹲下仔细瞧,有人伸手试试分量,还有人啧啧称奇。
供销社的营业员很快注意到动静,一个穿着蓝布制服、胸前别着红色工作牌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正是张经理。他扫了一眼桌上的新货,眼神里闪过一抹讶色。
“周师傅,这几样是新货?”
“是啊,”周老三笑呵呵地递上一个果盘,“您看看,样式是不是新鲜?这可是我们厂里年轻人想出来的点子。”
张经理接过果盘,手指在边缘细细摩挲。他看得仔细,从接口到收边,又从底盘到布衬,最后才点了点头:“做工细,边角收得利落,不比南边运来的竹货差。”
听到这话,周老三心里暗暗一喜,连忙开口:“要不要先拿几件试卖?价钱嘛,也不高。这果盘四块五,收纳盒七块,提篮八块。”
“八块?”人群中立刻传来一阵惊呼。乡下一个簸箕才一块五,这价钱简直翻了好几倍。
可偏偏,就在众人议论时,一位年轻妇女挤上来,抱起那个提篮,眼睛亮得像星子:“哎呀,这正合适,我正想买个装针线的篮子。八块钱不算多。”说着,当场掏钱付下。
一时间,人群沸腾了。
有人摇头感叹:“真舍得啊,八块能买三斗米呢!”
也有人低声嘀咕:“可这篮子确实好看,城里姑娘们怕是喜欢。”
张经理见状,笑着点头:“行,周师傅,这几样我先收十件,摆上柜台试试水。要是卖得快,再追加。”
周老三连声应下,心里乐开了花。几件小竹器,居然就这样进了供销社的柜台。他知道,这回是真开了个好头。
忙完交接,他在门口点了一根旱烟,深深吸了一口。白雾般的烟气从口鼻间散开,他眯着眼,望着那几个被摆上柜台的新货,忍不住自言自语:“林亮这娃,怕是真个有本事。”
——
傍晚时分,牛车缓缓驶回镇上。
厂门口,林亮早已守在那儿,心里像揣了一团火。见到牛车影子,他立刻迎上去,声音压不住急切:“周叔,卖出去了吗?”
“卖啦!”周老三豪爽地拍了拍牛车,笑声里透着几分得意,“供销社当场收了十件,还卖了一只提篮,八块钱!那妇女笑得合不拢嘴。”
林亮听得心头一震,仿佛有火焰自胸口腾起。他眼眶发热,差点失声。这一刻,他几乎看见了前世那些辛苦打拼、却迟迟没有机会的日子,像浓雾一样被这一声“卖啦”冲散。
“亮娃,”周老三神情郑重,语气里不再是调侃,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叔跟你说实话,你要是真有法子带着厂子往大路上走,叔就全力支持你。厂子不是叔一个人的,也是镇上的命根子。你小子若真能带来新生路,就是全镇的功德。”
林亮重重点头,声音坚定:“周叔,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夜色渐深,厂门口的油灯亮起,微弱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风里夹着竹青的味道,篾刀声还在屋里叮叮当当地回响,仿佛在为这一天的转折敲响鼓点。
林亮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夜空,心里默默发誓:县城只是起点,很快,他要让竹编走出国门,卖到世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