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打卡成功！”
打卡机的时间跳落至九点整。
打着哈欠的前台在柜台后瞥了他一眼：“陆哥，你这卡点一如既往地准时。”
陆甲亿笑笑打了招呼，揉揉昨天加班熬夜胀痛的太阳穴，拖着两条软面条腿往公司里飘。
早上的公司里已经人来人往，一部分坐在工位的电脑前盯着电脑屏幕或发呆或激情敲击键盘，一部分在茶水间端着杯子接水和咖啡续命。
他扯了扯宽大的廉价短袖，将卷边的衣角理理整齐，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习惯性的打开电脑。
旁边的同事去接了杯咖啡，回来的时候扫他一眼：“小陆啊，你昨天加班挺晚吧？这脸色像是死了两天了。今晚还是早点回去歇歇，身体要紧。”
陆甲亿借隔壁女同事的镜子照了照，镜子里是一张长期熬夜脸色惨白的脸，长长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消瘦的脸颊，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熬夜加班的社畜。
“啊，头发有点长了，等我下班……”
同事摇摇头离开，这孩子熬傻了。
陆甲亿一句话没有说完，手中的镜子向他身后微微偏了偏，一道蓝光一闪而过。
他一愣，再对上那个角度时看见背后刘哥的工位。
刘哥家里压力大，房贷车贷还有孩子，工作也是最拼的。
大概是昨晚熬夜太晚，也可能是熬个通宵的原因，刘哥从他进来到现在都脸朝下趴在工位上补觉。
以往他都会躺在躺椅上睡一会，今天肯定是累很了。
但陆甲亿看的不是刘哥，而是放在刘哥手边不远处的，一盆新种的盆栽。
这盆栽整体巴掌大小，外壳是黑色光面的瓷，里面种着个漂亮的长着蓝色斑点的蘑菇。
刘哥的桌上有很多植物，他向来喜欢养些花花草草，工位上也有好几株其他植物，就是不如这个蘑菇好看。
“刘哥种的蘑菇？”陆甲亿放下镜子回头看，闻言左右两边的同事也随着他看去，目光被那蓝色的漂亮蘑菇惊住。
“好漂亮的蘑菇！这是什么品种？”左边的同事双脚一蹬地面，转椅滑着飘过来凑近看，她越看越觉得这个蘑菇的颜色美得像是加了滤镜一样，蓝的耀眼、神秘。
身为云贵人，她还没见过这样的蘑菇，长得像是简笔画中规整的形状，颜色这样靓丽。
右侧同事对着蘑菇咔嚓一张，打开照片搜索：“没找到类似的哎，应该是刘哥从哪淘到的新品种？这得不少钱吧？”
左边同事若有所思：“不知道好不好吃。”
“……”
三人正聊着，忽然玻璃门被外推开，沉重的皮鞋拖地的脚步声传来。
三人背后一冷，双腿拖着转椅快速扒拉，嘴边嘀咕着王扒皮来了，立刻放弃讨论佯装低头认真做事。
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盯着三人的目光眯了眯，一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阴阳怪气：“有些人，别以为你偷懒我不知道，每天早上卡点来晚上卡点走，你要是想干就认真干，不想干滚蛋！有的是人想来我们公司！”
陆甲亿三人神色淡淡，佯装不知道他是在说自己。
“陆甲亿，我在和你说话！我看你这个季度的奖金不想要了是吧？”
你说话算个啥，陆甲亿懒洋洋的单手撑着脸，身边两位女同事传来同情的目光。
经理喷了一会没等到回应大感无趣，憋着一口气颇为不爽的环视四周准备再逮个典型，但很快目光也被一株蓝色蘑菇吸引。
在看见蘑菇时，他也看见了蘑菇旁睡着的刘哥。那点诱惑力顿时被刘哥取代。
他三步并两步匆匆走过去猛地一拍桌子，怒吼：“公司养活你们不是给你来睡觉的！”
众人被他这一嗓子吼得一惊，反应过来全都伸长脖悄咪咪往这边看。陆甲亿和旁边工位的同事不好回头，但一个个耳朵已经认真竖起来了。
就算是这么大的动静，刘哥也没有醒。
经理吼了一嗓子没得到回应，又怒拍两下桌子，把桌子拍的哐哐响：“刘格，你想不想干了！”
这一下，经理把桌子上的蓝蘑菇震翻过来，他瞥了眼鲜艳的蘑菇，神色恍惚一瞬，很快又被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人拽回注意力。
这样的动静都没醒，经理后知后觉感到不对劲，他不会猝死了吧？
经理咽了口口水，难得放轻动作拍拍刘哥：“刘格？刘格？”
“嘭！”
陆甲亿正竖着耳朵吃瓜，这忽如其来的血肉撕裂般的爆炸声叫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像是气球充满了气突然在嘴边炸开一般，他茫然抬头，看见从背后空中喷洒而来的红色血雾，浓烈的血腥气充斥鼻尖，将桌椅甚至是人从头浇了个遍。
“啊———！！！”
目睹一切的同事们发出凄厉的尖叫，所有人回过神来边叫边跑，其他不明所以的同事也都跟着往外跑，拥挤中玻璃门被人群撞倒摔碎，又引起一阵慌乱。
隔壁办公楼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匆匆跑来，见到满地血沫和碎肉时骇的噗通一声摔在地上，腿软的爬不起来。
“杀、杀人了，杀人了！”
“经理杀人了！”
经理被喷了一脸血和碎肉，愣愣的呆在那要吐不吐，两条腿颤抖着像是开了震动模式，他双手放在胸前不停挥舞：“不、不是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后退，脚底被倒下的文件绊了一跤，一屁股摔在地上，两眼瞪着眼前的尸体，缓缓用手和屁股在地面上挪动后退。
忽地，经理手中摸到一块濡湿又黏糊糊的东西，他眼珠下移，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后两眼一翻，梆的一声砸在地板上，彻底不省人事。
等陆甲亿回过神来，办公区唯一的活人只剩一个他，外面还时不时传来哭泣声、尖叫声，楼上冲下来的人也轰隆隆的往下跑。
他擦掉从发间滴下来的血液，又伸手摸摸后背被染红的布料，沾了一手黏糊糊的血。
陆甲亿心疼自己舒适的衣服三秒钟，在已经报废的衣服上擦了擦手，拿出手机，报警。
“110吗？对，我要报警，地址晋城区云上路云上金融科技发生人肉爆炸。什么？对，我没问题，确定是人肉爆炸。”
“请你们尽快派人来，我同事们都吓疯了，可能需要120和心理安抚，麻烦你们也通知一下。”
“我？我没事，我很好，我还很清醒，应该没疯。”
陆甲亿淡淡的和警察证明自己的清醒，只是这句话刚说完手心忽地一阵刺痛。他低头一看，一个蓝色的小身影忽的从他刚刚蹭了血的手心破开皮肉钻出。
像是土地中发芽的青菜苗一般，它小小的，顶端带着蓝色斑点，根茎粉粉的，形状像是个蘑菇。
根茎是他的血肉，血红色的隐约可见青色的经脉。
他的话一顿，颤着声音改口：“不对，警察先生，我可能也有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