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距离”的紧箍咒戴上之后，林栀感觉自己活得像个精密仪器，在“云顶之巅”这座豪华实验室里，严格按照程序设定运行——定点出现在餐厅，精准计算在客厅的逗留时间，连呼吸都尽量调成静音模式。
效果显着。她和沈司珩的“合租”生活顺利进入了“冰河时代”，交流基本靠陈助理传话，或者偶尔在走廊擦肩而过时，一个比北极风还冷的眼神交汇。
林栀对此非常满意。距离产生美？不，距离产生安全。她可不想再因为什么“意外”被沈总约谈，重温“契约第一诫”。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总有暗流涌动。
这天，林栀受邀参加一个由某环保基金会举办的慈善晚宴。作为林氏名义上的千金（虽然没啥实权），以及最近因为“沈司珩女友”身份小火一把的新晋话题人物，她收到邀请函也不奇怪。
本着“合约精神”（以及一点点对漂亮礼服和免费美食的向往），林栀欣然前往。沈司珩自然是不会出席这种在他看来“意义有限”的社交场合，林栀乐得轻松，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就去了。
晚宴上，她凭借不错的亲和力和从小被母亲熏陶出的礼仪，倒也应付自如。期间，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投资经理，姓赵，对她表现出了明显的兴趣。这位赵经理负责的几个项目正好与可持续农业相关，和林栀的植物学专业颇有共同语言。两人相谈甚欢，从植物萃取技术聊到生态农场的前景，赵经理还热情地邀请她改日去他投资的一个现代化温室参观。
“林小姐对植物的见解真的很独到，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多交流。”赵经理递上自己的名片，笑容温和。
林栀也没多想，只觉得遇到了一个专业的同行，便笑着接过名片：“赵经理过奖了，是我要向你多请教才对。”
晚宴结束后，赵经理更是绅士地提出送她回家。林栀本想拒绝，但想到“云顶之巅”的位置确实有点偏，打车不便，便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车子停在“云顶之巅”楼下，林栀再次道谢后下车，心情颇好地哼着歌往大堂走。今天收获不小，不仅拓展了人脉，还找到了潜在的合作机会，看来这个“沈太太”的身份，偶尔还是有点用处的嘛。
她乘坐电梯直达顶层，输入密码推开家门。屋内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勾勒出家具冷硬的轮廓。
沈司珩应该还没回来，或者已经睡了。林栀松了口气，踢掉折磨了她一晚上的高跟鞋，赤着脚，像只偷腥的猫一样，蹑手蹑脚地往自己房间走。
经过连接客厅和客卧的阳台走廊时，她下意识地往那边瞥了一眼。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而阳台的阴影里，似乎……立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林栀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不是沈司珩是谁？
他穿着晚上的家居服，倚在阳台的栏杆上，指尖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月光勾勒出他凌厉的侧脸轮廓，眼神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但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让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他怎么在这儿？还抽烟？林栀印象里，几乎没见过他抽烟。
“沈、沈先生？您还没睡啊？”林栀稳住心神，扯出一个笑容，试图让气氛不那么凝重。
沈司珩没回头，也没应声，只是将烟摁灭在旁边的水晶烟灰缸里，动作慢条斯理，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然后，他转过身，一步步从阴影里走出来，逼近她。
月光此刻清晰地照在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像是凝了寒冰，锐利得能穿透人心。他个子很高，林栀穿着平底拖鞋，需要微微仰头才能与他对视，这种身高差带来的压迫感让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玩得开心？”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
林栀心里咯噔一下。他看到了？看到赵经理送她回来了？
“还、还行吧，就是个普通的慈善晚宴……”她试图蒙混过关。
沈司珩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雪松的冷香。他垂眸看着她，目光落在她因为微醺而泛着粉红的脸颊，以及……她手里还捏着的那张赵经理的名片上。
“看来，林小姐很擅长交际。”他的语气平淡，却字字带刺，“这么快就找到了……新的投资方？还是，”他微微俯身，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危险的意味，“新的裙下之臣？”
林栀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这次是气的。
“沈司珩你什么意思？！”她猛地抬起头，瞪着他，“赵经理只是和我聊了些专业问题，人家是正经的投资人！你思想能不能不要那么龌龊！”
“正经？”沈司珩嗤笑一声，那笑声冰冷，不带丝毫温度，“深夜单独送一位有夫之妇回家，递上私人名片，这叫正经？”
“我们那是正常社交！而且我不是……”林栀想说“我不是你真正的妻子”，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契约规定不能对外暴露关系，但这不代表他可以随便污蔑她！
“我是什么身份？”沈司珩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再次逼近一步，几乎将她困在他与墙壁之间，“需要我提醒你吗，沈太太？”
“沈太太”三个字，他咬得极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和……隐隐的怒气？
林栀被他困在方寸之间，周围全是他身上清冽又危险的气息，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她仰着头，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我当然记得！合约夫妻，各取所需！但这不代表我没有正常的社交自由！沈先生，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自由？”沈司珩眼底的寒意更盛，“在你还顶着‘沈太太’头衔的时候，你的任何行为，都代表着沈家的脸面。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不必要的绯闻，影响到我们的协议，或者……让我沈司珩，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上位者独有的威严和压迫感，仿佛在训诫一个不守规矩的下属。
林栀气得浑身发抖，感觉血液都在往头上涌。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大佬根本不是在乎她怎么样，他在乎的是他自己的面子和那该死的协议不能出纰漏！
“你放心！”林栀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我很有契约精神！绝对不会做出任何有损您沈总名誉的事情！至于赵经理，纯粹工作交流，信不信由你！”
她用力推开他，也顾不上什么保持距离了，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最好如此。”沈司珩看着她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冷，“记住你的身份，也记住，谁才是你目前唯一的……合作方。”
林栀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狠狠地摔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背靠着门板，她大口喘着气，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
“莫名其妙！专制！霸道！冰山醋王！”她把能想到的词都在心里骂了一遍。
谁才是唯一的合作方？听听这语气！简直像是中世纪的地主在宣告对农奴的所有权！
她拿出手机，看到赵经理发来的“已安全到家，期待下次交流”的微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的专业交流，到了沈司珩眼里就成了不正经？他以为他是谁？太平洋警察吗？！
林栀发泄了一通，心情稍微平复了点。但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放起刚才沈司珩那双凝着寒冰的眼睛，以及他逼近时，身上那混合着烟草与雪松的、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她甩甩头，把这个危险的画面赶出脑海。
“错觉！都是被气的！”她对自己说，“沈司珩怎么可能会吃醋？他吃的只能是冰块！”
对，一定是这样。
她点开论坛，找到s大神。还是跟理智冷静的s大神倾诉比较安全。
发完这条，林栀把手机一扔，扑倒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
“领地意识过剩的冰山……”她闷闷地哼了一声，“迟早有一天把你晒化！”
而阳台上的沈司珩，看着论坛里“乱吃飞醋”和“领地意识过剩”的评价，眸色深沉。他重新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吃醋？
不，他只是不允许计划出现任何意外，尤其是……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