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玉台山,烟雾氤氲,冬日的细雨洗刷着漆黑的山间小路。
网约车司机哼着小曲,看样子是心情不错。
“我是头一回送玉台山的乘客啊,早就听说这里可是k市距城区最近的半山别墅了呢,看看,连这路都修的直反光。”
我坐在后排,轻轻的“嗯”了一声,表示了回应。
这并没有浇灭师傅想来找我聊天的高涨的心情。
“诶?哥们,你说,买这边的房子的人,是不是非富即贵?”
“嗯。”
“上半年开盘的时候,我也关注过的,据说房价都炒到三万多一平了。这价格真是离谱,市中心的房子也不过才两万多。我当时还以为没人买,结果呢,一个月就卖没了。这有钱人的想法,真的琢磨不透啊。”
我用手又擦了擦车窗玻璃上的雾气,透过它去追寻着每一滴雨的痕迹,听着小雨的歌声如诉如泣。
“师傅,我有点闷,窗子能不能打开一点。”
他爽快的答应了。
我把窗子开了一条缝,清新且带着点凌冽的空气钻入了鼻腔,偶有夹着些雨水溅在脸上,这让我舒服了很多。
我掏出一支烟,伸手递给了师傅,“师傅,能抽烟不?”
“抽!随便,我也陪你抽!”他看了一眼我的香烟,然后他从控制台拿出了一包软珍品,掏出一根递给我,继续道:“抽这个,小伙子。萝拉暁税 无错内容”
我没有接,默默的点燃了自己手里的1956。
蓝色的烟雾被窗缝的风撕裂在了秋日的雨中。
“哥们,心情不好?看你也不咋说话,总是发呆看着外面。要不你来坐副驾,往前看,前面的风景好。”师傅热情依然不减。
“不必了。谢谢。”我礼貌性的回答着他,其实更希望他能给我片刻的安宁。
“哥们,你这是去半山别墅干嘛,走亲访友么?”
我愣了一下,犹豫的一两秒钟让我陷入了痛苦,我何苦在这陌路人面前去伪装自己呢,“去验收。”
“验收?”他显然没有理解我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这时,小洪的电话打了过来,“徐总,曙光学校的杨校长已经在我们这里了,他说学校各种材料都带着来了,想见你。”
我想了想,决定再见见他吧,于是说:“你们先喝茶,我中午以前赶回去”
我挂了电话,决定跟师傅解释清楚,“嗯,我的房子刚刚装修好,装饰公司的人等我去验收一下。”
他终于沉默了,沉默中我感觉到车速变快了一些,这让我手中的烟被风雨撕裂的速度也变快了一些。
装饰公司的张经理穿着职业的黑色风衣,打着一把大伞,站立在我的院子门口。
车子将将停下,他便顺着满是雨水的车窗向内张望,我对师傅说道:“师傅,这里不好打车,能不能请你等我一会儿。”
师傅几乎不假思索的回复我,“没问题,我等您慢慢验收,也免得我放空跑回去了。”
我清晰的注意到了“您”这个字眼,而我更喜欢“小伙子”“哥们”这种更让人放松的称谓。
张经理已经寻到了我的位置,为我拉开了车门,雨伞同时体贴的罩了过来。
我对司机师傅说了谢谢,便随着张经理进入到了院子当中。
“雨不大。”我说道。
张经理不解的看着我,笑呵呵的回应道:“不大,就是天气很凉,这雨也密。”
庭院内的植物被雨水浇灌的郁郁葱葱,k市的四季从不缺乏绿色。而我居住的环境,也不能缺少绿植。
我径直走到了那个我特别强调过的狗窝前,打量着由金丝楠木打造的狗窝,或许用狗别墅形容它更好,因为它太大了,大到可以住进去两头水牛。
“虽然这个金丝楠防潮不怕水,但我们还是考虑到狗的舒适性,于是在上面加装了电控可移动式的雨棚,下面也抬高了二十公分用于地面防潮,还有一套取暖设施。回头我叫工人在去找点好的松针茅草垫进去,您的爱犬一定会喜欢的。”张经理介绍着。
我仔细的摸索着狗窝的材质。
张经理继续道:“上面只有一层透明的无甲醛面漆,既能保护木质,又不会盖住木材本身的底色。”
我满意的点点头,又去看庭院中的水塘,差不多50平的椭圆形。
“要不要我搞一些观赏鱼进来,因为您之前没交代过,也不敢擅自主张,不知道徐总喜欢什么鱼?”
“随便放点好活的就行。”我说道,“但是不要太多,几条就行,毕竟这不是鱼塘——这是狗的游泳池。”
张经理职业的保持着微笑,“好的,那就放四条大锦鲤,额,陪着您的爱犬戏水。”
“水质如何?”我问道。
“放心,做了隐藏式的外循环,底部有进出水口,山溪的活水会进来,基本上能在一周内循环一遍。”
“很好。”我笑了。
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夏天,小雨对我说:“其实我的梦想很简单,在县城边上租一个有院子的房子,搭一个大大的狗窝,挖一个游泳池,小六子太喜欢游泳了。”
!“谢谢你张经理,你们的设计我很满意。”我对他说道。
然后,我就向院子外面走去。
“里面不看一下了?”他问我。
“不看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继续为我撑着伞,我说:“张经理,我想淋一淋这小雨。”
他怔住了,没有继续为我撑伞了。
我继续道:“那就麻烦您,再帮我请个家政公司,来打扫一下吧。”
“没问题,您慢走徐总,这个事我替您办好。”
我回到了网约车上,这次选择了副驾,看看师傅说的“前面的风景”是不是更好。
“哎呦,这才十来分钟,您可真是办大事的人啊,做什么效率都这么快。”
他的话听起来没有来的时候那么让人觉得亲切了。
你看,这就是人,当人被其本身之外的东西定义了以后,他便不再是人——至少失去了一个人的纯粹或者是平等交友的权利。
没有人会希望你过的比他好或者是比他成功,但是当差距变得无法逾越时,他们就会来虚伪奉承,希望从你这里获得好处和机会,不过,他们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就是,期盼着你倾倒,期盼着你毁灭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我很喜欢的一句戏词,不经意间的唱了出来,把师傅听得是一脸的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