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舢板借粮(1 / 1)

东极岛的粮荒,是跟着海风一起来的。

入秋之后,外籍势力把沈家门的粮道卡得越来越严,邻岛往这边运粮的船,要么被截走,要么干脆不敢来。阿公的米缸早就见了底,最后一把糙米熬的粥,稀得能照见人影,林海喝的时候,能数清碗里飘着的几粒米。

这天清晨,林海去海边帮阿公收渔网,远远就听见山坡下的石屋传来孩子的哭声。走近了才知道,是渔户老王家的娃饿极了,抱着空陶碗不肯放,老王蹲在门口,手里攥着半块干硬的鱼鲞,眼圈红得厉害——那鱼鲞是留着给生病的老伴补身子的,舍不得给娃吃。

岛上的存粮,顶多还能撑三天。阿公把渔网叠好,声音沉得像灌了铅,再没粮来,大人还能扛,娃们可扛不住。

林海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想起自己在沈家门的日子,虽然不算大富大贵,却从没饿过肚子,母亲总会在饭桌上摆上鱼、虾,还有香喷喷的番薯粥。可现在,东极岛的渔户们,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阿公,我去邻岛借粮。林海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亮了些。

阿公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邻岛也缺粮,而且那边的渔户,大多怕跟咱们东极岛扯上关系——你是林家的娃,那些人还在找你,他们不敢借粮给你,怕被连累。

可总不能看着娃们饿肚子。林海攥紧了手里的船钉,指腹又碰到了衣袋里的《更路簿》残页,我去试试,说不定能成。他想起阿公教他的洋流和暗礁,想起鬼见愁的窄道——他有别人没有的,或许能凭着这个,让邻岛的渔户松口。

阿公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眼里满是不肯罢休的光,终于叹了口气:罢了,你要去就去。驾着那艘小舢板去,船小灵活,走暗礁道快。记住,要是人家不肯借,别硬求,赶紧回来。

林海点点头,转身就去收拾东西。他把《更路簿》残页揣得更紧,又从阿公的屋角翻出个空布袋,系在腰间,然后跟着阿公去岸边解小舢板的缆绳。

那艘舢板是阿公年轻时用的,船身有些旧,船板上还留着几道被礁石刮过的痕迹,像老人脸上的皱纹。阿公帮他把船推到水里,又递给他一根短桨:面流走,半个时辰就能到黄兴岛——那边的渔户跟我还算熟,你提我的名字,或许能给点面子。

林海接过桨,跳上舢板。舢板在水里晃了晃,像片被风吹起的叶子。他回头看了眼阿公,阿公正站在礁石上,手搭在额前望着他,眼角的疤在晨光里格外显眼。

阿公,我走了!林海喊了一声,然后把桨插进水里,顺着阿公说的往黄兴岛划。

洋流果然给劲,桨没划几下,舢板就顺着水流往前飘。林海想起阿公教他的借流省力,把桨斜着放在水里,只偶尔调整一下方向。海水从船板下流过,凉丝丝的,偶尔有小鱼从船边游过,尾巴甩起的水花溅在他的裤腿上,带着点痒。

划了大概三刻钟,远处就出现了黄兴岛的影子。岛上的石屋比东极岛多些,岸边系着不少渔船,看起来比东极岛热闹点。可林海刚把舢板系在木桩上,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喊:那是谁家的娃?来这儿做啥?

他回头一看,是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手里扛着个鱼篓,脸上满是警惕。林海赶紧上前,拱了拱手:大叔,我是东极岛阿公的晚辈,叫林海。想跟岛上的乡亲们借点粮,东极岛快断粮了,娃们快饿肚子了。

那汉子一听两个字,脸色一下子变了,往后退了一步,声音也冷了:你是林家的那个娃?沈家门的事,我们都听说了——那些人到处找你,你还敢出来晃?我们可不敢借粮给你,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我们全岛的人都得遭殃!

汉子的声音不小,周围几个正在补渔网的渔户都围了过来。有人探头打量林海,眼里满是好奇,也有人皱着眉,脸上带着担忧。

林家的人还敢来借粮?一个老婆子拄着拐杖走过来,手里还拿着根晒衣杆,你爹惹了那些人,自己没了,还想连累我们?快走!再不走,我们就喊人了!

林海的脸一下子红了,不是羞的,是急的。他想解释,想说是有势力先欺负林家,是虞沧浪坏了良心,可话到嘴边,却被老婆子的晒衣杆挡了回去:别在这儿说废话!赶紧走!不然我们就把你绑了,交给他们!

周围的渔户们也跟着劝道:快走快走!别在这儿惹麻烦!我们自己的粮都不够吃,哪有粮借给你!

林海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看着那些人担忧的脸,心里又酸又急——他知道他们怕惹麻烦,可东极岛的娃们真的快饿坏了,他不能就这么回去。

乡亲们!林海突然提高了声音,往前跨了一步,我知道你们怕惹麻烦,怕被我连累。可我不是来白借粮的!我能帮你们!

渔户们都愣了一下,那老婆子也停下了手里的晒衣杆,疑惑地看着他:你个毛头小子,能帮我们啥?

我能领你们走暗礁道,避开巡逻艇!林海拍了拍胸脯,声音里满是坚定,你们是不是也想运鱼干去宁波换粮?可巡逻艇在海面查得严,船一靠近就被截。我知道鬼见愁的窄道,涨潮的时候走,巡逻艇大,不敢进,咱们的小舢板能走!我领你们走三次,换你们三袋番薯,行不行?

这话一出,渔户们都安静了。那个扛鱼篓的汉子皱着眉,盯着林海: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知道鬼见愁的道?那地方可是出了名的凶,多少老渔户都不敢走!

是真的!林海赶紧从衣袋里掏出《更路簿》残页,展开给他们看,这是我们林家传的《更路簿》,上面标着鬼见愁的窄道,我阿公还教我认了洋流和潮候,我上周还跟着阿公去看过落潮的暗礁!

渔户们凑过来看残页,虽然大多不识字,却能看懂上面画的礁石和线条。那老婆子也凑了过来,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又看了看林海的脸——他的脸上还带着点少年的稚气,可眼神却亮得很,没有半点说谎的样子。

你真能保证安全?老婆子的声音软了点,要是走漏了风声,或者船撞了礁,咋办?

我保证!林海的声音更坚定了,我走在最前面,我的船先过窄道,你们跟着我。要是出了事,我这条命赔给你们!他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船钉——那是父亲的念想,也是他的底气,他绝不会拿自己的命和东极岛的粮开玩笑。

渔户们互相看了看,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那个扛鱼篓的汉子突然开口:我信你一次!我家还有两袋番薯,再去跟隔壁家借一袋,凑够三袋。你要是真能领我们走三次道,这粮就当是借你的。要是你骗我们

我要是骗你们,你们就把我绑去沈家门,交给他们!林海立马接话,眼神里没有半点退缩。

汉子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咬了咬牙:好!我这就去给你装粮!

老婆子也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晒衣杆放了下来:罢了,都是舟山的渔户,谁还没个难的时候。你要是真能帮我们避开巡逻艇,以后黄兴岛有粮,也不会忘了东极岛。

林海的心里一下子松了,眼眶有点发热。他对着渔户们拱了拱手:谢谢乡亲们!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没一会儿,汉子就领着几个人,扛着三袋番薯过来了。番薯还带着点泥土的潮气,装在布袋里,沉甸甸的。林海赶紧接过布袋,系在舢板的船舷边,生怕袋子掉下去。

明天清晨,你还来这儿,我带几个渔户跟你走。汉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路上小心,别被巡逻艇撞见。

林海点点头,跳上舢板,用力把桨插进水里。舢板载着三袋番薯,比来时沉了些,可他划得却更有劲了。黄兴岛的渔户们站在岸边望着他,直到他的舢板变成远处的一个小点,才转身离开。

往回划的时候,林海特意绕了点远路,避开了巡逻艇常走的航线。他看着船舷边的番薯袋,心里暖烘烘的——这三袋番薯,不仅能救东极岛的急,还让他知道,只要有本事、有诚意,就能让别人信他。

风顺着他的耳边吹过,带着点甜意,不像来时那样冷。海浪拍打着船板,发出的响,像在跟他说悄悄话。林海握着桨,望着远处东极岛的影子,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他终于能为阿公、为东极岛的渔户们做点事了。

等他把番薯扛回阿公的石屋时,阿公正坐在门口抽烟袋,见他扛着鼓鼓的布袋回来,眼睛一下子亮了:借到了?

借到了!林海把布袋放在地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黄兴岛的乡亲们同意了,我领他们走暗礁道换的粮。明天我还要去,带他们去宁波换粮。

阿公放下烟袋,伸手摸了摸番薯袋,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好小子,有你爹的样!没白教你认那些洋流暗礁。

林海也笑了,他摸了摸衣袋里的《更路簿》残页,又摸了摸怀里的船钉——父亲的念想,阿公的教导,还有他自己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这天晚上,东极岛的石屋里飘起了番薯粥的香味。老王的娃捧着碗,吃得满嘴都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林海坐在炕边,喝着热乎乎的粥,看着屋里的渔户们脸上的笑容,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他要让东极岛的渔户们,再也不用为粮食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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