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孤岛求生(1 / 1)

海水是冷的,冷得像淬了冰的刀子,顺着林海的领口往骨头缝里钻。他已经在海里漂了快一天一夜,手臂划水的动作越来越沉,像绑了块浸了水的渔网,每动一下都要耗掉半截力气。

怀里的船钉还攥着,钉尖的血早就被海水冲干净了,只剩凉冰冰的铁,硌得掌心发疼。这疼是好的,能让他保持清醒——只要还疼,就说明他还活着,还没像福顺号的残骸那样,沉进黑漆漆的海底。

浪头没了沈家门码头的凶劲,却透着股子磨人的懒怠。它们推着林海的身子,一会儿往这边晃,一会儿往那边送,像个没良心的债主,既不把他拍碎,也不把他送到岸边,就这么吊着他的命。偶尔有细碎的海草缠上他的脚踝,软乎乎的,却让他想起父亲倒在石阶上时,黏在他手背上的鱼鳔,一阵恶心涌上来,他趴在水面上干呕,却只吐出几口咸涩的海水。

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影子——远处的海平线上,冒出一小片灰黑色的轮廓,像块被浪磨圆的礁石。是东极岛!阿公住的地方!

林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濒死的渔火突然被风添了把柴。他拼尽全力往那边划,手臂酸得几乎要脱臼,腿肚子抽着筋,可他不敢停。那片轮廓越来越近,能看到岛上的石屋,能看到系在岸边的小渔船,甚至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坐在船头补渔网。

救……救命……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刚喊出两个字,就被一个浪头拍得呛了水。

那人影似乎听到了动静,直起身子往这边看。是个老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渔衫,腰间系着根旧麻绳,手里还拿着半截渔网针。他眯着眼睛望了一会儿,突然丢下手里的活,抄起船桨就往林海这边划。

小船在浪里颠得厉害,老头却划得稳,桨叶插进水里,溅起的水花像碎银子。离得近了,林海才看清他的脸——满脸的皱纹,像被海风刻出来的,眼角有块浅褐色的疤,是早年被渔钩划的。是阿公,真的是阿公!

小海?你怎么会在这儿?阿公的声音透着急,他俯下身,伸出粗糙的手,快,抓住我的桨!

林海想伸手,却没了力气,身子一软,往水里沉了沉。阿公赶紧探过身,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像提小鸡似的把他拉到船上。小船晃了晃,阿公赶紧稳住船桨,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息,又探了探他的额头,眉头一下子皱起来:这么烫!肯定是在海里冻着了!

他没再多问,把林海往船中间的渔毯上一放,用渔毯裹紧他的身子,然后拼命地往岸边划。桨叶拍打着海水,发出的响,阿公的喘息声很重,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皱纹往下流,滴在船板上,很快又被溅上来的海水打湿。

到了岸边,阿公把船系在木桩上,背起林海就往山上走。他的背有点驼,林海趴在上面,能感觉到他脊梁骨的弧度,还有渔衫上淡淡的海腥味和皂角味——这味道很熟悉,小时候他来东极岛玩,阿公就是穿着这件渔衫,带他去礁石上捡海螺。

阿公的石屋蹲在山坡上,墙是用岛上的青石砌的,屋顶盖着茅草,门口挂着几张晒好的鱼干,风一吹,鱼干晃悠着,像在跟他打招呼。屋里很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点晨光。阿公把他放在里屋的土炕上,铺着的稻草还带着点阳光的暖,比海里的冷舒服多了。

你先躺着,我去给你熬点姜汤。阿公说着,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匆匆的,还不忘把门口的旧棉帘拉上,挡住外面的海风。

林海躺在炕上,眼皮越来越沉。姜汤的热气很快飘了进来,混着屋里的烟火气,让他紧绷的神经慢慢松了下来。阿公端着碗进来,吹了吹,用勺子舀着喂他。姜汤很辣,辣得他喉咙发疼,却也暖得他胃里热乎乎的,顺着身子往下淌,连骨头缝里的冷都散了点。

你爹呢?怎么就你一个人跑来了?阿公喂完汤,坐在炕边问,声音放得很轻。

林海的鼻子一下子酸了,眼泪没忍住,顺着眼角往下流。他想把沈家门的事说出来,想骂虞沧浪的坏,想恨那些人的狠,可话到嘴边,却只挤出几个字:爹……爹没了……福顺号也没了……

阿公的身子僵了一下,手放在他的肩上,拍了拍,没再问。他沉默了一会儿,起身把碗拿走,回来时手里多了件干净的粗布衫:先换上吧,你那衣服都湿透了,穿着要生病。

林海点点头,挣扎着坐起来,刚要脱衣服,怀里的船钉一声掉在炕上。阿公捡起来看了看,钉尖还带着点锈,是福顺号上的老船钉。他叹了口气,把船钉递还给林海:留着吧,是个念想。

换完衣服,林海又躺了下来。阿公坐在炕边补渔网,梭子在渔网眼里穿梭,发出的响。这声音很安心,像小时候在沈家门的家里,父亲在灯下算账,母亲在旁边缝衣服,那种踏实的感觉,好久没再有过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睡着了。

梦里又是沈家门的码头,父亲站在福顺号的船舷边,手里攥着船契,朝着他笑。他想跑过去,却怎么也跑不动——脚下像黏了鱼鳔,一步都挪不开。突然,外籍商船的汽笛声响了,刺耳得很,父亲的笑容一下子没了,后脑流出的血顺着石阶往下淌,染红了他的布鞋。虞沧浪站在旁边,手里把玩着玉扳指,笑得一脸谄媚。

爹!爹!他喊着,伸手想去抓父亲的手,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的海水。

小海!小海!醒醒!

有人在摇他的肩膀,声音很急。林海猛地睁开眼,胸口还在剧烈起伏,额头上全是冷汗。是阿公,手里拿着盏油灯,昏黄的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晃悠悠的。

做噩梦了?阿公问,伸手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

林海点点头,喘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抓着炕边的稻草,指节都泛白了。他动了动身子,想坐起来,手却摸到了枕边的东西——不是软乎乎的稻草,而是些硌人的沙粒,还有一张薄薄的纸。

他心里一愣,赶紧伸手摸出来。是张残页,纸是粗麻布做的,很结实,边缘被海水泡得发卷,纸角还沾着点淡黄色的鱼油,是福顺号渔舱里特有的味道。他把残页凑到油灯下看,上面画着些歪歪扭扭的线条,还有几个他认识的字——东极岛鬼见愁暗礁,旁边还画着几颗星星,是星图!

是《更路簿》!

林家的《更路簿》,是爷爷传下来的,上面记着舟山群岛的航线、暗礁、潮汐,还有哪里有渔场,哪里能避风。父亲宝贝得很,平时都锁在柜子里,只有出远海才拿出来看。没想到,福顺号沉了,这残页竟从沉船里漏出来,跟着他漂到了东极岛!

林海的手忍不住发抖,他小心翼翼地把残页捧在手里,像捧着块稀世的宝贝。纸角的鱼油还带着点温度,仿佛还留着父亲的气息。他想起父亲以前教他看《更路簿》的样子,父亲指着上面的星图说:小海,记住了,这些星星就是咱们的导航,不管在海里漂多远,跟着它们,就能回家。

回家……林海小声念着,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激动——他有《更路簿》了,有父亲留下的导航了,他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阿公凑过来看了看,眼睛一下子亮了:这是你家的《更路簿》?

林海点点头,把残页递给阿公。阿公接过,用粗糙的手指摸了摸上面的线条,叹了口气:好东西啊……有了它,在舟山的海里走,就不怕迷航了。

林海把残页收回来,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衣袋里。他摸了摸衣袋,能感觉到残页的硬度,还有怀里船钉的凉。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海风刮着茅草屋顶,发出的响,像在跟他说悄悄话。

他知道,以后的路还很长,沈家门的仇要报,林家的根要续。但现在,他有阿公的照顾,有父亲留下的船钉和《更路簿》,还有东极岛这片能让他喘口气的地方。

他闭上眼睛,不再想梦里的恐惧,只想着明天——明天,他要跟着阿公学辨洋流,学认暗礁,学怎么在这片海里活下去。

毕竟,只有活着,才能把那些欠了他的,都一一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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