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司淇心头有种无处着力的憋闷。
他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试探和那点可怜的坦白，都被她轻飘飘地挡了回来。
挫败感如同海水缠绕住了他。
他急需做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气氛，转移这该死的注意力。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在客厅里搜寻，最终落在了空荡荡的电视墙上。
“怎么家里没电视？”他找了个极其生硬的话题。
梁暮看着他明显在没话找话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也不能把人逼急了，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语气依旧带着点揶揄：“有投屏。怎么，季总真打算在我家看柯南吗？”
知道她是在调侃自己，季司淇耳根刚降下去的温度，又有回升的趋势。
他抿了抿唇，没敢吱声。
平日里在商场上挥斥方遒，在办公室里说一不二的季总，此刻竟像个被老师抓包的学生，带着点罕见的乖顺和……
怂。
这反差落在梁暮眼里，让她心底那点因他别扭表白而产生的微恼，也消散了不少。
算了，跟一个骄傲惯了的幼稚鬼计较什么。
半晌。
季司淇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又像是破罐子破摔，憋出了一句：“时间还早，不如一起看部电影？”
他说完，视线就牢牢锁定在面前的茶几上，心里面因为担心梁暮会拒绝而手指发颤。
梁暮看着他这副样子，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刚才表白的时候说的含含糊糊，这会儿邀请看电影倒是说出来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却也懒得再戳穿他。
“行啊。”
她拿起手机，打开投屏。
光影投射到纯白的墙上，她起身走到控灯开关的墙边，啪嗒一声关掉了主灯。
房间瞬间暗了下来，只有投屏发出的光亮。
季司淇感受到身边的沙发再次微微下陷，梁暮重新坐回了他的身边。
然而这次的靠近，却比刚才她坐下时，更让他心跳失序。
昏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的茉莉香气。
还能听到她轻微的呼吸声，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体散发出的的体温。
刚才在明亮灯光下，他尚能维持的表面镇定。此刻在昏暗私密的环境里，却彻底土崩瓦解。
季司淇感觉自己像个即将被推上考场的差生，而考题是他完全陌生的领域。
如何与心动的女人进行一场正常的约会。
“看什么电影？”
季司淇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盯着屏幕，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刚才那本小说，“赵敏吧……《倚天屠龙记》？”
说完他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岂不是自曝自己动过梁暮的书。
“都知道剧情了，不想看。”梁暮干脆地否决。
“………”
季司淇噎住，胸膛微微起伏，努力搜索着脑子里的片库。
“那《西游记》，女儿国？”
他试图用这个暗含自己心境的典故来暗示什么。
“有这部电影吗？”梁暮在手机上搜索着。
“有。”
“不看。”
“为什么？”季司淇愣了愣，下意识追问。
“不用看就知道结果了。”
“……”
季司淇胸腔里那口气差点没上来。
是啊，都知道结果了。
就像他和她，他似乎也早就知道了结局。
他先动了心，他打破了规矩，他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试探表白，然后被拒。
然后一起看个电影都选不到合适的。
这种节奏被打乱失控的感觉，对他而言太陌生，也太煎熬了。
想到之前他拿唐僧自比，希望梁暮不要对自己起不该起的心思，结果先动心的人是他
不知该叹自己的愚蠢，还是要感到羞愧，亦或是该为此刻清晰无比的动心而感到庆幸。
总而言之，季司淇现在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看这部电影吧，”梁暮似乎终于找到了目标，“《乱世佳人》。”
季司淇心里咯噔一下。
高中时他就看过这部经典，讲的是美国南北内战时期，斯嘉丽经历战争动乱亲人离世之后，明白了只有土地才是永恒的依靠。
他至今都记得结尾。
电影的最后，斯嘉丽站在塔拉庄园的土地上，这个坚强到近乎冷酷的女人，对着天空发誓。
不。
不是对上帝发誓，而是让上帝作见证。
「as god is y witness, theyre not gog to lick 」
上帝为我作证，我不会被打败的。
这是一部歌颂独立与生存的女性史诗，他现在巴不得梁暮能有点恋爱脑，能多看他两眼，怎么可能让她看这种清醒独立的电影。
这不是给自己追求之路增加难度吗？
“我看过了。”他几乎是立刻说道。
“那到底看什么？”她无奈地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他面前，“你自己选吧。”
季司淇接过她的手机，像是接了个烫手山芋。
屏幕上的电影海报晃得他眼花，心也更乱，胡乱地滑动着，他的目光根本没有聚焦，只想随便选部电影，好结束这令人尴尬的选择环节。
忽然，一个熟悉的片名撞入眼帘。
季司淇点了进去。
“就这个吧。”他把手机递还给她，声音故作镇定。
梁暮看了看片名，唇角勾了勾，也没再否决。
《了不起的盖茨比》是一个关于痴情幻想、阶级壁垒和最终幻灭的悲剧。
好啊，就看这个。
看看这位骄傲的季总，是想自比盖茨比，还是想借此暗示些什么。
梁暮点下了播放键。
电影悠扬而带着一丝哀伤的前奏在房间里响起，投屏的光影变幻，落在并肩坐在沙发上的两人身上。
季司淇感受着身边人的存在，看着屏幕上纸醉金迷却又空虚无比的画面，心里那根名为克制的弦，越绷越紧。
他坐得笔直，仿佛不是在放松观影，而是在参加一场至关重要的商业谈判。
视线虽然落在屏幕上，却空洞地穿透了那些闪烁的画面，并未真正看进去分毫。
他的全部感官，都被身边那个人占据了。
季司淇身体往后仰，目光悄悄落在身边的梁暮身上。
每一次呼吸的交叠，都能激起只有他才会感知到的心悸般的涟漪。
这场电影，注定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