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白启明的正面交锋，让沈微微意识到，未来的道路不会平坦。
白家在京城盘根错节，势力庞大。
白启明更是一个睚眦必报，不择手段的人。
自己拒绝了他的好意，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沈微微没有畏惧。
她的人生信条里，从来没有妥协和退让。
尤其是当对方触及到她的底线和原则时。
她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赵老的军工项目中。
对她而言，这不仅是一项工作，更是一种精神的传承和寄托。
项目进入了实测阶段，需要对部分核心组件进行极端环境下的性能测试。
这些组件的生产，离不开海市第一机械厂的精密加工能力。
于是，一纸公函，将沈微微和那个她早已下定决心要彻底割裂的过去，再次捆绑在了一起。
她作为项目组的核心技术负责人，必须亲自前往海市，与机械厂方面进行技术对接和现场测试。
机械厂派出的对接人，正是技术科长，顾承安。
命运的安排，有时候就是如此的讽刺。
当沈微微再次踏入海市机械厂的大门时，心境已经与过去截然不同。
这里不再有任何能牵动她情绪的人和事。
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需要她来完成工作的合作单位。
在会议室里，沈微微见到了顾承安。
他清瘦了一些，眉宇间带着疲惫。
看到沈微微，他的眼神波动了一下，但很快便用职业化的冷静掩饰了下去。
整个对接会议，沈微微都表现得专业高效。
她言简意赅地阐述了测试要求，技术参数，以及需要厂方配合的所有细节。
她的逻辑清晰，条理分明，身上那股属于顶尖科研人员的权威气场，让在场的所有机械厂技术员都感到了压力。
顾承安坐在主位上，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地听着。
他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那个正在侃侃而谈的女人。
顾承安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眼前的她，和他记忆中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柔声细语地问他“这个我不太懂，你能不能教教我”的妻子，完全是两个人。
他甚至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丝秦老的影子。
那种对技术的极致专注，那种对自己判断的绝对自信。
会议结束后，按照计划，一行人需要前往市郊的一个军用靶场，进行组件的抗冲击测试。
靶场建在山坳里，戒备森严。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泥土混合的味道，远处的射击位上，不时传来沉闷的枪响。
测试的过程很顺利。
组件被安装在特定设备上，经受住了近距离实弹射击带来的震动和冲击波。
数据采集完成，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靶场的负责人是个爽朗的中年军官，见测试提前结束，便热情地邀请这些远道而来的技术专家们体验实弹射击。
厂里的年轻技术员们都兴奋地欢呼起来。
顾承安被推举着第一个上前。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技术科长，竟然是个好手。
他拿起手枪的姿势标准沉稳，没有生疏。
上膛，瞄准，射击。
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一连串点射之后，报靶器显示，他的成绩优秀，几乎全部命中九环以上。
靶场上响起了一片喝彩声。
顾承安放下枪，脸上却没什么得意的表情。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了站在人群边缘的沈微微。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看不出情绪。
“沈工，你也来试试？”靶场负责人笑着邀请道。
沈微微本想拒绝。
但当她看到顾承安投过来的，那种带着探寻和期待的复杂目光时，她点了点头。
“好。”
她从武器架上，拿起了一把和顾承安刚才用过的同型号手枪。
入手微沉，冰冷的金属质感，让她的心安定了下来。
她学着别人的样子，笨拙地摆出了射击的姿势。
但她毕竟是第一次接触真枪，姿势怎么看都有些别扭。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
这时，一个身影走到了她的身后。
是顾承安。
“你的站姿不对。”他的声音很低，就在她的耳边响起。
“重心太靠前了，枪的后坐力会让你站不稳。”
沈微微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她能感觉到他身体传来的温热，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混杂着机油和烟草的味道。
这股气息，曾是她整个青春岁月里最贪恋的港湾。
如今，却像一根根针，刺得她浑身不自在。
“把左脚，再向前迈半步。”顾承安的声音还在继续。
“对，肩膀放轻松，不要耸起来。”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似乎是想帮她纠正姿势。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离她的肩膀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但最终，他还是克制地收了回去。
沈微微没有说话，只是按照他的指示，默默调整着自己的姿势。
她能感觉到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那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但她也知道，在这种场合，任何过激的反应都会显得矫情。
她只能强迫自己，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枪上。
“手臂要伸直，但手肘不要锁死。”
“用你的非惯用手，托住握把的底部，这样可以更好地控制枪口的上跳。”
顾承安的声音像一个专业的教练，冷静克制，不带任何多余的感情。
仿佛他眼前指导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第一次接触射击的同事。
沈微微呼出一口气。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剧烈鼓动。
不是因为紧张，也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
她和他，已经很久没有以这样近乎“亲密”的姿态，去合作完成一件事了。
尽管，这只是一个被迫的，充满尴尬的瞬间。
但这个瞬间，却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她那早已古井无波的心湖里，激起了微不可察的涟漪。
她强迫自己忽略掉身后那个人的存在。
她将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了前方的靶子上。
在顾承安的指导下，她的姿势终于变得标准起来。
那股僵硬的感觉，似乎也随着他们之间这段沉默的互动，悄然缓和了一些。
这是否意味着，他们之间那堵坚冰一样的墙，有了融化的可能？
沈微微不知道。
她也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