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初次上工(1 / 1)

张永贵连着两天不见人影。林招娣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懒得打听。没有他在的土屋,空气里那股令人窒息的酒气和暴戾似乎都淡了些,虽然饥饿和寒冷依旧,但至少神经不必时刻紧绷。

婴儿靠着那点混杂着野菜、草根和偶尔一点馒头屑的稀糊糊,勉强吊着命,依旧瘦弱,但昏睡的时间少了些,偶尔能睁着乌溜溜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昏暗的屋顶。

林招娣则继续着她的“探索”。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挑水,捡柴,然后去河边或后山更深处,寻找一切可能入口的东西。手指上的冻疮和血口子结了痂又磨破,反反复复。那奇异的热流出现的次数似乎频繁了一些,支撑着她完成越来越繁重的劳作,也让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这具身体的力量和耐力,正在以一种缓慢却不可忽视的速度增长。虽然依旧瘦,但手臂和肩膀的线条硬朗了些,挑水时不再摇摇欲坠,背柴火也能背起更大的一捆。

这天上午,她背着一捆分量不轻的柴火回来,刚走到村口老槐树下,就看见张五奶奶和一个面生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说话。男人穿着半旧但干净的中山装,戴着顶蓝帽子,手里拿着个笔记本,看起来不像村里人。

张五奶奶看见林招娣,朝她招了招手。

林招娣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把柴火放在脚边。

“永贵家的,这是镇上供销社的王会计。”张五奶奶介绍道,语气温和,“王会计来村里收点山货,顺便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去供销社的仓库帮着整理、打包,算临时工,管一顿午饭,还能给点工钱或者换点东西。”

王会计打量了林招娣一眼,目光在她洗得发白、补丁摞补丁的灰布衫和那双满是冻疮的手上停顿了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语气还算客气:“这位女同志,家里能抽开身吗?活不重,就是整理麻袋、清点货物,手脚勤快点就行。一天给五毛钱,或者折算成半斤粗盐、一盒火柴,再加两个二合面馒头当午饭。”

五毛钱!半斤粗盐!一盒火柴!还有两个馒头!

林招娣的心猛地一跳。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般的诱惑。粗盐和火柴是急需的日用品,那两个馒头更是能立刻解决她和孩子眼前的饥饿!

可是……张永贵不在家,她出去一整天,孩子怎么办?而且,张永贵回来知道了,会同意吗?会不会觉得她“抛头露面”,又招来一顿打骂?

张五奶奶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低声说:“孩子我给你看着,你放心去。永贵那边……他要是问起,就说是我老婆子找你有事,帮着缝补点东西。他总不能连我的面子都不给。” 张五奶奶在村里辈分高,为人厚道,张永贵对她确实有几分客气。

林招娣看着张五奶奶慈和却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王会计手里那个代表着“工作”和“报酬”的笔记本,一股强烈的渴望冲垮了顾虑。

机会!这是她自己“探索”之外,主动送上门的、可以获取资源的机会!不仅能得到急需的物资,还能接触村子以外的世界(镇上供销社),或许还能打听到更多的信息!

“我去!”她几乎没再犹豫,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发颤,但眼神亮得惊人,“王会计,我手脚快,能干活!什么时候去?”

王会计似乎有些意外她答应得这么干脆,又看了她瘦弱的身板一眼,点点头:“现在就能跟我走。下午太阳落山前干完,结算工钱。午饭在仓库那边吃。”

“好!”林招娣立刻应下,转身对张五奶奶深深鞠了一躬,“五奶奶,孩子……就麻烦您了!” 她把怀里一直贴身藏着的、仅剩的最后一点点馒头碎屑(原本是留给婴儿今天吃的)掏出来,塞到张五奶奶手里,“这个……万一孩子饿了,您帮着喂一点点……”

张五奶奶推拒不过,只得收下,叹道:“你放心,孩子我看着。你自己……在外面也小心些。”

林招娣把柴火搬回家放好,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小窝里的婴儿,给他喂了点温水,用破被子盖严实,这才匆匆洗了把脸,拢了拢头发,跟着王会计往村外走去。

去镇上的路比去挑水的泉眼远得多,是一条坑洼不平的土路,偶尔有牛车或拖拉机突突驶过,扬起漫天尘土。王会计推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也没骑,就陪着林招娣走。路上简单问了问她的情况,林招娣只含糊地说男人出门了,家里困难,想找点活计。王会计也没多问,大概见多了类似的农村妇女。

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才看到镇子的轮廓。说是镇子,其实也就是两条稍宽些的街道,两旁有些灰扑扑的砖瓦房,挂着供销社、邮电所、卫生所的牌子,比张家洼热闹不少,但也透着一股子计划经济的刻板和物资的匮乏。

供销社的仓库在镇子边上,是个挺大的院子,里面堆着高高的麻袋、木箱和捆扎好的货物,空气里混杂着粮食、化肥、煤油和某种说不清的陈旧气味。已经有几个男女临时工在忙碌了,多是镇上或附近村里的居民,看到王会计带着林招娣进来,都投来好奇或审视的目光。

王会计把她领到一个戴眼镜、像是管事的中年女人面前,交代了几句。那女人姓赵,是仓库的保管员,看了林招娣的介绍信(王会计临时写的条子)和模样,也没多说,直接分派活计:“去三号库,把新到的这批粗盐袋码整齐,清点数量,记录破损。然后帮着把那边角落的废旧包装绳整理出来,能用的捋顺捆好,不能用的扔掉。手脚麻利点,中午吃饭别超过半小时。”

活计确实不重,但琐碎,需要耐心和细致。林招娣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干了起来。

码放盐袋时,她尽量节省力气,利用腰腿和那股不时涌现的热流,将沉重的麻袋挪动到位,码得整整齐齐。清点时,她看得仔细,每一个破口都记录下来。整理废旧包装绳更是考验耐心,那些麻绳、草绳纠缠在一起,又脏又乱,她一点点解开,把还能用的按长短粗细分开,捋顺,捆扎得利利索索。

一开始,其他几个临时工还时不时瞥她一眼,见她只是埋头干活,不声不响,动作却利落得很,渐渐也就收回了目光,各自忙去了。

中午,赵保管员果然拿来两个二合面馒头和一碗飘着几片菜叶、几乎看不见油花的清汤。馒头有些硬,但实实在在,散发着粮食的香气。林招娣强忍着立刻吞下去的冲动,只就着汤,小口小口地吃了一个半,把剩下的半个仔细包好,藏进怀里。这是要给孩子的,或许还能留一点当明天的希望。

吃饭的间隙,她竖着耳朵,听着其他临时工和仓库正式职工的闲聊。话题无非是镇上的新鲜事,哪家买了自行车,哪家孩子考上县里的中学,供销社最近来了什么紧俏商品要凭票购买……琐碎,却让她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具体的认知。

她还注意到,赵保管员和王会计对货物的进出、账目都非常仔细,甚至有些紧张。这个年代,物资管控严格,公家的东西一丝一毫都不能有差错。

下午的活继续。林招娣干得更卖力了,她不仅完成分派的活,看到旁边有散落的货物标签,也主动捡起来分类放好。赵保管员过来检查时,看到码放整齐的盐垛、清晰准确的记录、还有那一捆捆整理得服服帖帖的包装绳,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满意。

太阳西斜时,一天的活计结束。赵保管员把林招娣叫到办公室,拿出五毛钱,又拿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半斤粗盐)和一盒火柴,递给她:“今天干得不错,这是你的工钱。以后仓库要是还有零活,我会让王会计再去村里问问。”

林招娣接过那带着体温的五毛钱纸币、沉甸甸的盐包和那盒崭新的火柴,手指微微颤抖。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通过自己的劳动,挣到的实实在在的报酬!

“谢谢赵保管员!谢谢王会计!”她连声道谢,声音有些哽咽。

王会计摆摆手:“不用谢,是你自己活干得好。天快黑了,赶紧回去吧,路上小心。”

林招娣把东西仔细收好,怀揣着那半个馒头和一天的工钱,踏上了回村的路。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虽然身体疲惫,但心里却像揣着一团火,暖洋洋,亮堂堂的。

回到张家洼时,天已擦黑。她没有立刻回家,先去了张五奶奶家。

张五奶奶正在灶边烧火,看见她回来,连忙招呼。婴儿被放在一个铺了软垫的旧篮子里,放在暖和的灶膛边,睡得正香,小脸上似乎有了点红润。

“孩子乖得很,就晌午喂了你留的那点东西,下午喂了点米汤,没怎么闹。”张五奶奶说着,又递给她一个还温热的杂面饼子,“还没吃吧?快垫垫。”

林招娣鼻子一酸,连忙把怀里藏着的半个馒头拿出来,又掏出那五毛钱,想塞给张五奶奶:“五奶奶,这个……您拿着,今天多亏您……”

“快收起来!”张五奶奶板起脸,把饼子塞进她手里,“我一个老婆子,要钱做什么?你挣点钱不容易,留着给孩子,或者……藏着,应急用。永贵那边,你心里有数就行。”

林招娣知道张五奶奶是真心的,也不再推辞,默默把东西收好,只是把那半个馒头掰了一半,硬塞给张五奶奶:“这个您一定得尝尝,是供销社的午饭。”

张五奶奶推脱不过,只好接了,眼里满是慈爱和怜悯:“唉,苦了你了孩子……快回去吧,晚了永贵该回来了。”

林招娣抱起熟睡的婴儿,再次深深谢过张五奶奶,这才回到自己那个冰冷破败的“家”。

张永贵还没回来。

她把婴儿小心放好,点亮了那盏昏暗的煤油灯(终于有火柴了!)。看着灯光下孩子恬静的睡颜,又摸了摸怀里那实实在在的五毛钱、盐包和火柴,还有张五奶奶给的饼子。

第一次“上工”,不仅挣到了救急的物资,更重要的是,她证明了自己有能力在这个世界获取生存资源,哪怕是最微薄的。她看到了村子以外的世界,听到了不同的信息,感受到了工作带来的尊严和价值(哪怕只是临时工)。

这不仅仅是一份工钱,这是一扇门,被她自己用力推开了一条缝。门后是什么,还不知道,但至少,有光了。

她拿出那个杂面饼子,就着一点热水,慢慢地吃。饼子粗糙,却格外香甜。

系统界面在她意识里悄然浮现,依旧没有新任务,但积分栏后面那个“1”,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稳固了一些。

林招娣咽下最后一口饼子,吹熄了煤油灯,在黑暗中抱紧了怀里温暖的小身体。

明天,张永贵可能会回来,可能又会带来新的风暴。

但今晚,她心里是踏实的,充满力量的。

路,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工,是一个一个干出来的。

她林招娣,终于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用自己的双手,挖出了第一捧带着希望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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