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在熟悉的路径上疾驰,车轮碾过自己来时清理出的道路,相比起去时的艰难,归途显得异常顺畅。
张三紧握方向盘,目光不时扫向后视镜,观察着陈雪儿的状况。她依旧昏迷,但随着车辆的颠簸,偶尔会发出一两声痛苦的呻吟,这让张三既担心又稍微松了口气——至少人还活着。
不到两个小时,那片熟悉的、有着歪斜椰子树和岩石屏障的海滩便出现在眼前。张三直接将皮卡开到他那简陋的“营地”核心区——也就是相对平坦坚实的沙地,紧挨着他之前收集的柴火堆和那个还在缓慢滴水的简易蒸馏装置旁边。
他迅速熄火下车,绕到后排,小心翼翼地将陈雪儿再次抱了出来。女孩轻飘飘的,抱在怀里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而且身子软软的,抱着好舒服。
“张三,你丫的想啥呢!先救人,要挂了,你就搞个毛线了!”张三暗暗骂自己。
他把她抱到皮卡车厢旁阴凉通风的地方,铺上之前当坐垫的干净(相对而言)油布,让她平躺下来。
现在,首要任务是进一步处理蛇毒和她的伤势。
他先检查了一下伤口,肿胀似乎没有继续恶化,但周围的皮肤依然泛着不健康的颜色。他记得似乎用某种草药外敷可以解毒消肿,但具体是哪种……他抓瞎了。
一个月来他光顾着找吃的和对付孤独,对植物学知识几乎为零。
“死马当活马医吧!”他冲进旁边的树林,凭着模糊的印象,扯了几种看起来眼熟、据说可能有点清热解毒效果的宽大叶片和野草(其中大概率混着纯粹的杂草),用石头捣烂成糊状,敷在陈雪儿脚踝的伤口上,再用从旧t恤上撕下的布条包扎好。
接着,他拿出自己储备的淡水,小心地掰开陈雪儿的嘴,一点点地滴进去。清水润湿了她干裂起皮的嘴唇,她无意识地吞咽了几下。这让张三看到了希望,只要有水分补充,她撑下去的可能性就大一分。
他又用剩余的清水沾湿布条,轻轻擦拭她脸上和手臂上的污迹和血痕。擦去污垢,露出底下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虽然此刻毫无血色,但依然能看出这是个极为清秀漂亮的女孩。
张三看着她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因为衣服被刮破,有此地方约隐若隐若现看得张三气血上涌,内心那股“捡到美女”的窃喜又冒了出来,但很快让他给压了下去。
这时某位读都骂了句:禽兽!
“喂,你可别死啊。”
他一边擦拭,一边低声嘟囔,“老子好不容易才遇到个活人,还是个美女,你要是挂了,我岂不是又得回去对着椰子说话?”
处理完这些,他能做的似乎已经不多了。剩下的,就是等待,以及期盼她自身的生命力足够顽强,能够战胜蛇毒和身体的极度疲惫。
他将皮卡的后排座椅尽量放平,铺上能找到的所有软垫(包括他的同事们的工装),重新将陈雪儿抱进去,让她能躺得更舒服些。车厢虽然狭窄,但比起直接暴露在野外,显然更安全,也能遮风避雨。
做完这一切,张三自己也累得够呛,一屁股坐在车厢边缘,看着远处的大海发呆。阳光渐渐变得炙热,海面波光粼粼,但他的心情却无法轻松。
次日午后。
阳光透过皮卡有些脏污的车窗,斑驳地洒在她脸上。陈雪儿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短暂的迷茫之后,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父母惨死的画面、蔡勇狰狞的嘴脸、黑暗丛林中的亡命奔逃……所有恐怖的记忆碎片瞬间将她淹没。
“不……不要!爸!妈!”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猛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抱住头,整个人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般剧烈颤抖,压抑不住的痛哭声从喉咙深处溢出。
一直守在车外的张三听到这动静,心里一紧,立刻拉开后车门。看到陈雪儿那副几乎要崩溃的样子,他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
“喂……你没事吧?”
他尝试着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陈雪儿仿佛没有听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巨大悲恸中。张三看着她脆弱颤抖的背影,沉默地站在车门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俯身钻进了车厢。
他有些笨拙地靠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陈雪儿剧烈耸动的肩膀。
“哭吧,哭出来会好受点……”
他不太熟练地安慰着。
或许是这轻微的触碰成了宣泄的出口,陈雪儿猛地转过身,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死死抓住他胸前脏兮兮的工装,将脸深深埋了进去,放声痛哭起来。
张三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他举着的双手停顿在半空,暗道:“我去!这么主的么的?是你自己抱上来的哈,那我不客气了”
最终,他双手缓缓地、有些笨拙地落在了陈雪儿不断颤抖的背上,轻轻地拍着。
不知过了多久,陈雪儿的哭声渐渐变成了低低的抽噎。张三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好些了吗?你叫什么名字呀?”
陈雪儿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依旧没有抬头,用带着浓重鼻音、细若蚊蚋的声音说:“……陈雪儿。”
“什么?”张三没听清。
“我叫……陈雪儿。”
她稍微抬起头,露出哭得红肿的眼睛和满是泪痕的脸,声音依旧沙哑,但清晰了一些。
“陈雪儿……”张三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我叫张三。”
他趁机从旁边拿过水瓶递给她。“喝点水,陈雪儿。你哭了很久,身体会受不了。”
陈雪儿接过水瓶,小口地喝了起来。清凉的水流过干涩的喉咙,让她感觉舒服了一些。她靠在座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积蓄勇气。
然后,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她的遭遇。从飞机旅行,到迫降,再到跟随蔡勇的队伍进入丛林,发现平原营地,以及那个噩梦般的夜晚——蔡勇的暴行,父母为保护她而惨遭毒手,她如何在黑暗中亡命奔逃,直至被蛇咬伤昏迷……
讲述过程中,她的身体不时颤抖,泪水无声滑落,但紧紧握着水瓶的手,指节泛白,显示着她内心的痛苦与坚韧。
张三沉默地听着,表情凝重。他猜到她可能遭遇了不幸,却没想到是如此惨烈。看着眼前这个刚刚二十岁、一夜之间失去所有至亲的女孩,他之前那些关于“捡美女”的轻浮念头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难以言喻的愤怒。
“那个蔡勇,还有他的手下,简直不是人!”张三啐了一口,眼神锐利起来。
陈雪儿抬起泪眼,看向张三,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深切的悲伤:“他们……他们杀了我爸妈……就在我眼前……”
张三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任何语言在这样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苍白。他只是再次肯定地说:“你活着逃出来了,这比什么都重要。活着,才能记住这一切,才能……也许有一天,能让那些混蛋付出代价。”
他把之前剩下的小饼干全递到她面前,“先吃点东西,保存体力。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陈雪儿看着那包饼干,又看了看张三那张被海风和日光侵蚀得有些粗糙、但眼神坚定的脸,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她没有再放声痛哭,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接过了饼干。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这个叫张三的男人,是她在这片绝望之地上,唯一的依靠。
父母为让她逃走,付出了生命,妈妈临死前叫她好好“活着”,这成为了她必须坚持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