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白炽灯泛着冷硬的光,秦川把自己摔进硬板床上,外套都没脱就陷进了被褥里。窗外的夜风卷着凤凰镇独有的桂花香,混着山间草木的清冽气息,穿过没关严的窗缝,带着初冬的凉意扑在脸上。
他盯着天花板上泛黄的水渍,白天在城中村走访的画面像放电影似的在脑海里打转。李大爷那间开了二十五年的杂货铺,货架最里层摆着自家腌的酸萝卜、晒的笋干,玻璃柜里还压着凤凰镇老手艺做的麦芽糖,柜面裂纹缠着胶布却擦得锃亮;王大姐的裁缝铺隔壁,是张婶的特产干货店,竹编簸箕里盛满了野生菌、山核桃,墙上挂着一串串风干的腊肉和腊肠,她说这些都是镇上乡亲们亲手种、亲手做的,靠着这店给儿子攒了婚房首付;还有老周的手工茶铺,木架上整齐码着凤凰镇特有的云雾茶,铁锅里还留着炒茶的焦香,他说这茶林是祖辈传下来的,茶铺就是他的根。
“老百姓的要求,真的不过分啊。”秦川低声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床单上的线头。他们不是要漫天要价,只是想保住自己赖以为生的营生。李大爷的杂货铺兼卖特产,熟客们就认他这口地道的凤凰味;张婶的干货店靠着来往游客和镇上乡亲,生意一直稳当;老周的茶铺更是不少回头客专门驱车来买。一纸拆迁通知下来,这些带着凤凰镇烟火气的铺子就得中断。那点补助,刨去搬迁的损耗和过渡期的房租,根本剩不下多少。更让人揪心的是安置点——偏远不说,周边配套没跟上,人流量远远比不上现在的地段,这些依赖本地特色和熟客的特产店,以后生意能不能做下去,都是未知数。
这些不确定的因素,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拆迁户们困住,也把他这个镇长缠得喘不过气。他能理解大家的顾虑,换做是自己,也会犹豫观望,甚至抵制。可凤凰镇生态旅游小镇的项目推进 deadle 就在眼前,拖延下去,不仅影响工程进度,还可能引发更大的矛盾。
怎么破局?
秦川翻了个身,侧对着墙壁,眉头拧成了疙瘩。提高补助?财政预算卡得死,根本没有多余的资金。调整安置点?规划早已敲定,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他一个镇长能说了算的。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想起白天张婶拉着他的手说:“秦镇长,我这店里的东西都是咱凤凰镇的宝贝,搬到偏僻地方,谁还来买啊?我这后半辈子就指望这铺子了。”这句话像重锤一样敲在他心上。或许,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补多少钱”,而在于“如何让他们在拆迁后,依然能把凤凰镇的特色生意做下去”。
思绪渐渐清晰起来。秦川猛地坐起身,摸出枕头下的笔记本和钢笔,借着微弱的月光快速记录。可以在安置点核心区域规划“凤凰特产一条街”,统一设计门店风格,保留老店字号;对接文旅局,把特产街纳入生态旅游线路,让导游带游客定点参观采购;再联系县电商服务中心,免费为商户做线上运营培训,开通直播间和特产网店,打通线上销路。过渡期里,还能协调镇上的临时农贸市场,给商户们提供免费摊位,让生意不至于断层。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一个个想法落地成具体的措施,秦川越写越兴奋,之前的焦虑和迷茫渐渐被笃定取代。这方案虽然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完善,也得协调多个部门配合,但至少找到了一个兼顾民生、镇域特色和项目推进的方向。
他合上笔记本,长长舒了口气,窗外的月光似乎也变得温暖起来。宿舍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秦川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多难,都得把这个方案推进下去。不能让老百姓寒了心,不能让凤凰镇的特色老铺消失,更不能让项目卡在这关键节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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