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碾过蜿蜒的水泥山路,像一条银带嵌在半山腰,一头扎进无边无际的绿意里。秦川坐在副驾,呼吸间全是草木的清润与野果的微甜,目光所及,尽是大茅岭铺展不开的盛景——漫山的板栗树、李子树、梨子树枝繁叶茂,墨绿的叶片层层叠叠,间或缀着青嫩的小果,风一吹,枝叶婆娑,仿佛整座山都在低语;山下的水库如一块碧绿的琉璃,倒映着蓝天白云与两岸青山,波光粼粼,晃得人眼晕;山上的水库则藏在绿荫深处,只在风过时,漏出几缕细碎的光;三个寨子依山而建,湘西特有的吊脚楼错落有致,黑瓦木墙被青山绿水衬得愈发古朴,屋檐下挂着的玉米、辣椒串透着烟火气,偶尔有鸡鸣犬吠从寨中传来,与山间的鸟鸣、溪流的潺潺声交织在一起,清冽的水井旁,几尾细虾、一群小鱼在水底石缝间悠然穿梭,连影子都透着自在。
更远处,成片的楠竹如绿色的海洋,风穿竹林而过,沙沙作响,像是大自然奏响的乐章;云雾在山腰间缭绕,时而浓如轻纱,时而淡若炊烟,让远处的山峰若隐若现,恍如仙境。
“这就是大茅岭,”驾驶座上的党政办主任李莫愁侧过头,语气里带着熟稔的自豪,她抬手一指前方掩映在李子林中的几间白墙瓦房,“那就是李子小学,水泥路到这儿就到头了,再往上得走小路。”
越野车稳稳停在李子小学旁的空地上,两人下车步行。李莫愁穿着干练的夹克,脚步轻快,一路走一路介绍:“这片李子林有三十年了,每年六月,满树红果压弯枝头,甜得能淌出蜜来;板栗树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树龄最大的都快百年了,秋天收了板栗,寨里人要么蒸着吃、炒着吃,要么拿到镇上去卖,换些家用;楠竹满山都是,做竹编、搭棚子、造纸,用处多着呢。”她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哪棵树是寨里的“神树”,哪口井的水最甘甜,哪个寨子的竹编最精致,哪个寨子的腊肉最醇香,娓娓道来,眼里闪着对故土的热爱。
顺着弯曲的山间小路往上走,楠竹的清香愈发浓郁,风拂过脸颊,带着丝丝凉意。走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山巅,李莫愁停下脚步,转身望向秦川。夕阳为远山镀上一层金边,云雾在脚下流转,她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小秦,不瞒你说,你来驻村是我给李书记提议的。”李莫愁的声音平静却有力,打破了山间的静谧。
秦川猛地一怔,脚步下意识地顿住,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刚参加工作没多久、在机关里还带着几分青涩的年轻人,能得到党政办主任如此看重,甚至专门向书记举荐自己来驻村。这份突如其来的坦诚,让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在机关里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李莫愁望着远方的村寨,语气诚恳,“有信仰、热血沸腾,为人正直无私,办事有冲劲、有能力,是块好料。但你太年轻,历练少,没经历过基层的复杂,容易凭着一股劲撞墙吃亏。驻村虽然条件苦点,但寨里人实在,人际关系相对简单,正好让你磨磨性子,积累点实打实的经验。”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身旁楠竹的翠叶,目光里添了几分故土情深:“当然,我也有私心。我是大茅岭李家寨的人,打小喝着这里的井水长大,踩着这里的山路上学,看着这片山清水秀的地方,心里总憋着股劲——这么好的风景,这么多好东西,不该一直藏在深山里让人埋没。这些年不是没试过开发,要么缺个清晰的思路,要么少个敢闯敢干的带头人,最后都不了了之。”
风拂过两人的脸颊,带来阵阵凉意,远处寨子里升起袅袅炊烟,与山间云雾缠在一起,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李莫愁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秦川:“我观察你很久了,你敢想敢干,不怵硬骨头,有闯劲有韧劲,正是大茅岭需要的人。我把你推荐到这儿,既是想让你多些历练,更盼着你能真正沉下心来,把这片土地的潜力挖出来,让寨里人不用再守着金山讨饭吃,过上真正富足的日子。”
秦川望着眼前这幅山清水秀、如诗如画的美景,又想起李莫愁方才的话,心中的震惊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滚烫的热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如石:“李主任,谢谢您的信任。我真的没想到您会这么看重我。既然来了,我就没打算走回头路,一定拼尽全力把事情做好,不辜负您的托付,也不辜负这片仙境般的山水、这寨淳朴的乡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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