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扬带着两家人在沪上经历分家,筹款,分批撤离这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操作时。
徐州城这边,由孤狼和夜猫带领的留守特种小队,也一刻没有闲着。
他们严格按照王扬离开前的指令。
化整为零,彻底融入了徐州城三教九流之中。
有的人拉起黄包车,穿着破褂子。
每天在火车站周边溜达,汗流浃背地招揽生意耳朵却竖得老高。
眼神不经意间扫过每一个进出车站的旅客和每一趟到站的列车。
有的人摆起了烟摊,蹲在车站广场的角落,吆喝着“老刀牌”“哈德门”。
目光却时刻观察着日军巡逻队的换岗时间和规律。
还有的成了扛大包的苦力。
或者街边擦鞋的匠人。
甚至有人混进了火车站做起了临时搬运工。
他们不再是从前那群杀气腾腾的士兵。
而是成了这座沦陷城市里最不起眼的底层百姓。
沉默,卑微,却无处不在。
几天下来。
他们对火车站及其周边区域的熟悉程度。
甚至超过了某些本地人。
鬼子哨兵喜欢在哪个角落偷懒。
伪军检查哪个时间段最松懈。
车站调度大概什么规律。
都被他们默默记在心里。
这天下午,一个黄包车夫正靠在车把上打盹。
眼角余光却始终锁定在出站口。
突然,他精神一振,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正带着八名神色紧张,穿着明显不同于本地百姓的男女走出车站。
正是第一批从沪上撤离,由两名队员护送的苏王家成员。
黄包车夫不动声色地拉起车,慢悠悠地晃了过去。
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说了一句。
“前面左转,第三个巷口,有卖梨的。”
那两名带队队员心领神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带着八位家人,看似随意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车站广场对面那个烟贩也注意到了这边。
他立刻拿起脖子上挂的木盒子,快步穿过街道。
看似在追逐潜在的顾客,实则卡住了可能存在的跟踪者的视线。
一行人拐进指定的巷子,果然看到一个队员扮成的果贩正蹲在那里。
面前摆着两筐品相不怎么好的鸭梨。
“家里来亲戚了?”果贩抬起头,笑着打招呼。
眼神却快速扫过众人身后,确认没有尾巴。
“是啊,投奔来了。”带队队员应道。
“跟我来。”果贩迅速收起摊子,挑起担子。
引着他们钻进更深,更复杂的巷道里。
七拐八绕,确认绝对安全后。
才来到了他们之前购置的那个小院后门。
早已接到消息的孤狼和夜猫打开门。
迅速将这一批惊魂未定的亲戚接了进去。
“辛苦了。”孤狼拍了拍两名带队队员的肩膀。
又对那八位王家族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各位叔伯婶婶,到了这儿就安全了,先喝口水,歇歇脚。”
接下来的几天。
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第五批人员陆续抵达徐州火车站。
每一次,都如同上演一场无声的默契配合。
有时是黄包车夫自然地上前揽客,用暗语指引方向。
有时是擦鞋匠在目标经过时。
故意碰翻了鞋油盒,制造短暂的混乱和掩护。
有时是混进车站的搬运工主动上前帮忙拿行李。
顺势将人带往正确的出口。
留守的队员们利用对地形的极致熟悉和精妙的配合。
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抵达的同伴。
并用各种看似偶然的方式。
悄无声息地将他们从日军和伪军的眼皮子底下带离火车站。
安全转移到城西的小院。
小院里。
随着一批批人员的到来,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先到的人安抚着后到的人,讲述着一路上的虚惊。
虽然环境简陋。
但到了这里,感受到孤狼,夜猫等人的专业护卫和这相对安全的环境。
所有人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慢慢放了下来。
孤狼和夜猫安排着食宿,警戒着四周。
同时不断整合着各批带来的简短信息。
估算着最后一批,也就是教官亲自带队的那一批的抵达时间。
烟贩收起最后一盒烟。
对不远处蹲着的擦鞋匠使了个眼色。
擦鞋匠微微点头,用破布用力擦着本就锃亮的鞋油,低声道:
“最后一批,估计明天下午到。”
“通知下去,都把招子放亮点,活儿要干得漂亮,绝不能出半点岔子。”
第二天下午。
火车哐当一声,在徐州站台停稳。
王扬护着父母和苏文渊夫妇等人,随着人流走下火车。
连续的车马劳顿和高度紧张。
让几位长辈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但眼神深处更多的是一种脱离险境后的松弛。
刚走出出站口,来到略显混乱的站前广场。
一群小贩,黄包车夫就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七嘴八舌地招揽着生意。
“先生,坐车吗?便宜!”
“老板,住店吗?干净卫生!”
“太太,买包烟吧?刚到的货!”
王扬目光一扫。
看着这些看似普通,却站姿隐含力道,眼神犀利的苦力和小贩。
嘴角不由微微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这些面孔,他太熟悉了。
一个戴着破草帽的黄包车夫挤到最前面。
脸上堆着讨好的笑,眼神却飞快地扫过王扬和他身后的众人。
压低声音快速道:“先生,几位?要去哪儿?俺路熟,包您又快又稳!”
王扬看着他。
又瞥了一眼旁边那个看似在埋头整理烟箱,实则耳朵微动注意着周围动静的烟贩。
还有另一个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擦鞋布。
目光却扫视着广场入口的擦鞋匠。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属于一个小商人的谨慎和挑剔。
扬了扬下巴:“我们人多,十一口子,去城西。你这车,拉得动吗?”
那黄包车夫立刻拍着胸脯。
“没问题,俺还有几个兄弟,车都在那边等着呢。”
“保准把各位爷太太小姐安安稳稳送到地头!”
他说着,朝旁边使了个眼色。
立刻,又有三四个黄包车夫拉着车凑了过来。
隐隐将王扬这一行人护在了中间。
王扬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父母和苏文渊等人,这才勉强点头。
“行吧,就你们了。说好了,到城西,多少钱?”
“您看着给,看着给就行。”
黄包车夫满脸堆笑,手脚麻利地开始帮忙拿并不多的行李。
王世伦和苏文渊等人看着这群突然冒出来的,过分热情的车夫,心里还有些警惕。
但看到王扬那镇定自若,甚至带着一丝玩味笑容的表情。
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配合着没有说话。
在队员们的簇拥下,分别坐上了几辆黄包车。
“坐稳了您呐。”黄包车夫喊了一嗓子。
和其他几名队员一起,拉起车,迈开稳健的步伐。
并没有朝着大路走,而是直接拐进了车站旁边一条人流较少的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