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庄,这个原本还算平静的村镇,此刻却被一股失败和恐慌氛围所笼罩。
残存的日军士垂头丧气地或坐或躺,几乎人人带伤,眼神空洞,许多人身上还沾着同伴的血污和爆炸后的黑灰。
丢弃的枪支,破损的装备堆在角落,无人理会。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硝烟味和伤兵痛苦的呻吟声。
临时征用的地主大院,成了渡边大队的指挥部。
渡边次郎如同一头受伤的困兽,在堂屋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他身上的军装沾满泥土,甚至还有几点已经发黑的血迹,卫生胡也因为汗水和尘土黏连在一起,显得狼狈不堪。
他那双曾经充满傲慢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只剩下熊熊燃烧的怒火。
“八嘎,八嘎,八嘎。”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八仙桌上,震得桌上的茶壶茶碗叮当作响。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一个齐装满员,还加强了战车和火炮的精锐大队,怎么会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一阵前所未见的猛烈炮火给打残了。
那是什么炮?射程那么远?威力那么大?!
“通讯兵,通讯兵呢?!”渡边朝着门外咆哮。
一个头上缠着渗血纱布的通讯兵连滚爬爬地跑了进来:“少佐阁下!”
“电报,立刻给联队部发电报。”渡边喘着粗气,语速极快。
“我部在泽水县城外十五公里处,遭遇支那军不明型号重炮猛烈袭击,炮火极其精准猛烈,覆盖范围广,射程远超我军任何已知火炮。”
“我部损失惨重,初步统计,玉碎及重伤失去战斗力者超过四百人,轻伤无数,一辆九五式战车被毁,两门九二式步兵炮及大量弹药损失。”
“现被迫撤退至王家庄休整,请求联队部紧急战术指导,并派兵增援。”
他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起伏。
这份电报发回去,他的军事生涯很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但他更清楚,如果不将这里发生的诡异情况如实上报,后续部队很可能还会吃更大的亏。
那个泽水县,那个王扬,绝对有问题。
通讯兵记录下电文,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提醒道:“少佐……这样的战报,联队部恐怕……”
“让你发就发,啰嗦什么。”渡边瞪着眼睛怒吼道。
“哈依。”通讯兵不敢再多言,连忙跑去架设电台发报。
电报以加密形式,穿越空间,发送至位于后方的日军联队指挥部。
联队参谋长田中中佐拿着译电员送来的电文,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他反复看了两遍,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渡边大队……在泽水县城外十五公里……遭遇重炮袭击?损失超过四百人?战车被毁?”田中中佐喃喃自语,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
他快步走到巨大的作战地图前,找到了泽水县的位置。
这里属于鲁西南腹地,远离主要交通线。
根据之前的情报,国军主力正被牢牢牵制在徐州战场,根本不可能有成建制的,装备如此恐怖重炮的部队出现在这里。
“会不会是渡边少佐为了推卸战败责任,故意夸大了敌情?”旁边一个作战参谋猜测道。
田中中佐沉吟不语。
渡边次郎此人,虽然有些傲慢,但作战勇猛,以往的战报也还算可信。
可这次的内容实在太过骇人听闻。
十五公里外精准炮击?
这是什么概念?
帝国陆军目前装备的最先进的野战炮,有效射程也不过如此,而且精度根本无法保证。
支那军怎么可能拥有比帝国更先进的火炮?
还出现在这种偏僻之地?
“给渡边大队回电。”田中中佐最终做出了决定。
“电文如下:来电已悉。对贵部遭遇之损失,联队部深表遗憾。”
“然,所述敌情,与目前掌握之战局情报严重不符。徐州会战正值关键时刻,我军不可能抽调重炮部队至鲁西南地区。”
“请渡边少佐务必核实敌情,是否将敌之山炮或迫击炮误判为重炮?并详查敌军之具体番号,兵力及火力配置。”
“着你部暂驻王家庄,对泽水县方向保持严密监视,随时报告敌军动向。在未得到联队部进一步命令前,不得擅自再次接敌或后撤。”
电文很快传回了王家庄。
当通讯兵将回电内容念给渡边听后,渡边次郎的脸色瞬间由铁青变成了惨白,随即又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涨得通红。
“八嘎呀路!!!”他一把抢过电报纸,撕得粉碎,狠狠地摔在地上,还用脚使劲踩碾。
“他们不相信,他们竟然不相信,他们以为我在撒谎?!在推卸责任?!!”
他状若疯癫,指着泽水县的方向,对着空无一人的墙壁咆哮。
“那群坐在后方的马鹿(笨蛋),他们知道什么?!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遭遇了什么,那是地狱!是魔鬼的炮火!!”
咆哮过后,是无力的虚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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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级的不信任,意味着他短时间内不可能得到任何增援。
而他手中这支残兵,士气低落,伤员众多,弹药补给也损失不小,根本无力再对泽水县发动任何像样的进攻。
他颓然坐倒在太师椅上,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
失败的耻辱,部下的惨状,上级的质疑,啃噬着他的内心。
但很快,一种更加偏执,更加疯狂的念头,如同野草般从他心底滋生出来。
他们不相信?好!很好!
他要证明,他要向所有人证明,他渡边次郎没有错,那个泽水县,那个王扬,就是帝国的心腹大患。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怨毒。
“传令。”他的声音沙哑。
“各中队,统计确切伤亡,收拢溃兵,救治伤员,加固王家庄防御。”
“派出所有还能行动的斥候,给我把泽水县盯死了,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城墙多高,工事多深,兵力如何部署,火炮藏在哪儿……所有细节,我都要知道。”
“哈依!”门口的卫兵被他眼中那股疯狂吓得一哆嗦,连忙领命而去。
渡边次郎走到窗边,望着泽水县的方向,拳头紧紧攥起,骨节发白。
“王扬……泽水县……你们等着。”他低声自语。
“等我摸清了你们的底细,等我找到了你们的弱点……等我带着帝国的怒火再次降临……”
“我一定要把你们,连同这座该死的县城,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复仇的火焰,因为上级的质疑和不信任,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
他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受伤饿狼,开始用更加谨慎,也更加恶毒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他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