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燕的目光死死锁在王扬脸上,那眼神里的审视凝成了实质。
她没去看那神奇消失的手枪,也没去管滋水的水缸和墙角的破帽子。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突然变得无比陌生的未婚夫身上。
“你……到底是谁?”苏燕的声音比刚才对峙时更冷。
眼前的王扬,气质沉稳,动作干净利落,身上那股子纨绔的轻浮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绝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王扬。
王扬没立刻回答,反而慢悠悠地走到旁边的石凳坐下,还顺手掸了掸长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抬眼看向依旧紧绷着的苏燕,嘴角扯出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
“我是你的未婚夫啊,苏小姐。”他语气平淡,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刚才不是说了么,敢惹我未婚妻,我管你是苏家的还是王家的。”
“胡说。”苏燕断然否定,向前逼近一步,美丽的眸子里满是警惕。
“王扬胆小如鼠,贪财好色,见到刚才那场面只会躲得远远的,甚至会帮着他们来劝我卖掉桐油换钱。”
“他绝不会,也绝不可能有刚才那等手段,你究竟是谁?”
王扬看着她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心里叹了口气。
这姑娘,果然不好糊弄。
他总不能说“你好,你未婚夫挂了,我是从未来穿过来的,还带了个系统”吧?
“人总是会变的,尤其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之后。”王扬选择了一个相对合理的借口,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前几天烧得迷迷糊糊,想通了很多事。以前是混账,但现在……”
他眼神一厉:“谁想动我的东西,动我的人,就得问问我的枪同不同意。”
“你的人?”苏燕像是被这个词烫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羞怒,但更多的还是怀疑。
“婚约还在,名义上就是。”王扬不欲在身份问题上过多纠缠,话锋一转,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苏小姐,你觉得,靠着和苏家这些蛀虫内斗,我们能在泽水县站稳脚跟吗?”
苏燕蹙眉,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这个。
“沪上那边,战事吃紧。”王扬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笃定。
“华界,守不了多久了,最多一个月。”
苏燕浑身一震,美眸圆睁:“你怎么知道?!”
这个消息太过骇人,连她父亲从沪上秘密传回的信中都不敢如此断言。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王扬摆摆手,继续抛下更重磅的炸弹。
“不仅仅是沪上,两个多月后,鲁省省府也会沦陷。到时候,鬼子兵锋所指,这泽水县能独善其身?”
苏燕的脸色彻底白了。
如果王扬说的是真的……那苏家祖地,乃至整个鲁西南,都将陷入战火。
她原本只想着暂时避祸,守住祖业,等待沪上局势明朗,从未想过战火会这么快烧到这里。
“你……你危言耸听!”她试图反驳,但却显得很无力。
王扬刚才展现出的手段,让他这番话凭空多了几分可信度。
“是不是危言耸听,很快就能见分晓。”王扬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指望苏家这些见利忘义,甚至可能通日的族老?还是指望那群连枪都端不稳,头顶还顶着……”
他顿了顿,把“悬赏金额”咽了回去:“……一身恶债的县保安团?”
苏燕被他看得心头发慌,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那…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必须有自己的势力。有自己的枪,自己的人,自己的地盘。”
“只有这样,才能在乱世中活下去,才能保住你想保住的东西,比如那批桐油,比如苏家祖业,甚至……更多。”
“自己的势力?”苏燕喃喃道,这个概念对她一个从小接受商业熏陶的大家闺秀来说,有些遥远。
“没错。”王扬点头。
“招人,买枪,训练,把泽水县,至少把这附近一带,牢牢抓在我们自己手里。乱世,什么生意都不如拳头硬来得实在。”
“说得轻巧!”苏燕回过神来,忍不住反驳。
“招人?钱从哪里来?粮从哪里来?枪从哪里来?这些都是天价,我们苏家现在……”
“钱和枪的问题,我来解决。”王扬打断她。
“你负责搞定初期的人手和落脚点。泽水县毕竟是苏家祖地,虽然去了沪上多年。”
“总该有些信得过的老人,或者知道哪里能招到不怕死,有血性的汉子,肯定也有对苏承福他们不满的人吧?”
苏燕怔怔地看着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王扬解决钱和枪?
他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纨绔,拿什么解决?
靠那把他能凭空变出来又变没的怪枪吗?
可看着他此刻的眼神,那里面没有一丝玩笑。
她忽然想起刚才他那神乎其技的枪法,那悄无声息就能洞穿水缸,打飞帽子的手段……这个男人身上,充满了谜团。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苏燕的声音干涩。
王扬看着她,知道她已经开始动摇,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却没什么温度:
“不想做什么,只是想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里,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一点。顺便,清理一下这世间的垃圾。”
他顿了顿,看着苏燕那双充满惊疑不定的美丽眸子,缓缓问道:
“所以,苏大小姐,你是选择继续守着那点可怜的祖产,跟族里的蠹虫们勾心斗角。”
“等着鬼子打过来任人宰割,还是……跟我一起,赌一把大的?”
苏燕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王扬的话像重锤一样敲在她心上。
沪上华界陷落……苏家在租界独木难支……鲁省省府沦陷……
这些她不敢深想的可怕前景,被王扬如此直白地摊开在面前。
继续守着祖产内斗?
等着鬼子打过来?
不。
她苏燕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父亲将她和部分家底送回祖地,不就是存了保留根基,以防万一的心思吗?
若真到了王扬说的那一步,现在的勾心斗角毫无意义。
她猛地抬起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定:“好,王扬,我信你这一次,你想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