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的工作？！”
这话像一颗炸雷，瞬间炸翻了采茶的知青们，手里的茶篓都差点掉在地上。
在这个年代，公社派出所的工作可是铁饭碗，吃公家饭、拿固定工资，比在茶场风吹日晒强一百倍。
“小小，你没开玩笑吧？这工作你怎么弄来的？”有人激动地凑上来，声音都在发颤。
“当然是真的，是我之前抓特务，市公安局给我的。”小小靠在茶树上，笑得云淡风轻，“名额就一个，想要的中午去老宅找我，自己报个价，粮票、布票、钱都行，价高者得。”
知青们瞬间炸开了锅，有搓着手盘算家底的，有面露难色舍不得出血的，还有人偷偷打量别人的反应，想探探底细。
人群里，徐慧攥着茶枝的手指都泛了白，眼底却燃起熊熊野心。
她早就受够了鹿门茶场的苦，每天日晒雨淋地伺候这些茶树，采茶累得腰都直不起来，白皙细嫩的手指被茶渍染成棕褐色，难看又粗糙。
徐慧现在只想逃离这里，找个安稳的铁饭碗。
可她手里没多少积蓄，让她竞价根本不占优势。
除非，利用林栋。
上次她已经旁敲侧击地给林栋递过话，话里话外都透着对那份公社派出所工作的渴望。
她笃定林栋对自己有意思，定会主动找林小小开口，把名额乖乖送到她手上。
可她左等右等，等了好几天，林栋那边竟半点动静都没有。
如今倒好，林小小直接把工作名额摆到台面上公开竞价，半点情面都不留。
徐慧咬着唇，心里又气又急。
看来这林栋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非得逼她拉下脸，亲自跟他挑明了说才行。
午饭前，徐慧刻意绕到林栋采茶的地块，端着一抹淡笑开口，“林栋，你歇会儿吧？我有话跟你说。”
林栋放下茶篓，有些意外，“徐慧？怎么了？”
整个知青点都知道，他对徐慧有好感，只是徐慧之前总对他若即若离，让他摸不透心思。
徐慧走到他身边，刻意往他跟前凑了凑，脸颊泛起红晕，声音压低了些：“林栋，我听说小小有个派出所的工作名额……我真的太想离开茶场了，这里太苦了，我实在扛不住。”
她说着，眼睛里泛起水光，带着几分委屈，“我知道你对我好，要是……要是我们处对象，你能不能跟小小说说，把名额让给我？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
林栋脑子“嗡”的一声，瞬间懵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徐慧会主动提出处对象，惊喜像潮水般涌来，让他有些飘飘然。
可转念一想，他的心就慢慢沉了下去。
徐慧并不是真心喜欢他，她只是为了得到工作机会。
林栋攥紧了手里的茶枝，指节都泛了白，脸上的惊喜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失落和纠结。
他挠了挠后脑勺，语气带着几分迟疑，却异常坦诚，“徐慧，你……你是不是只是想要那份工作？”
徐慧脸上的红晕一僵，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却强装委屈，“林栋，你怎么这么说？我是真的觉得你人好，想跟你好好处对象，工作只是顺带的……”
“不是的。”林栋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很坚定，“你之前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现在一提到工作，就说要处对象，我……我心里清楚。”
他黝黑清瘦的脸上满是认真，没有丝毫指责，只有纯粹的失落。
“我是喜欢你，也想对你好，但我不能用小小的名额换你的感情。那是她凭本事换来的，她定了竞价的规矩，对大家都公平，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破坏它，更不能让小小为难。”
林栋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如果你真的想处对象，我很乐意，咱们慢慢了解，我会尽我所能对你好。但工作的事，我不能帮你走后门，你要是想要，就按规矩竞价，我要是有多余的粮票钱，也可以帮你凑点。但我绝不是用感情换名额，那样的对象，我处着不踏实。”
他的话直白又实在，没有半点拐弯抹角，却戳破了徐慧的心思。
林栋虽然老实，却不傻，他懂感情的珍贵，也守着做人的底线，既不想辜负自己的心意，也不愿对不起妹妹，更不能丢了做人的公平。
徐慧的脸彻底冷了下来，眼底的委屈瞬间消失，只剩下被戳穿后的难堪和恼怒。
她没想到林栋竟然这么不开窍，半点情面都不留。
徐慧咬着牙，强压下怒火，转身就走，“算了，当我没说！”
看着徐慧决绝的背影，林栋心里五味杂陈，失落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一种坦然。
他没做错，守住了自己的底线，也没让妹妹为难。
老宅院子里，飘着红薯稀饭的清香，知青们端着粗瓷碗围坐在新做的长条竹桌前，叽叽喳喳还在讨论着派出所的工作名额。
林栋扒了两口饭，悄悄凑到宋明远身边，压低声音问：“明远，你想不想要那个工作？”
宋明远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眼睛瞬间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去，苦笑着摇头：“怎么不想？那可是铁饭碗，能让张悦少受点罪。可我……我没那么多粮票和钱竞价。”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几张皱巴巴的毛票，那是他省了好久的积蓄，连给张悦补身体都不够。
“钱的事你别愁！”林栋立刻说，“我跟小小说说，让你先去工作，欠的钱和粮票以后慢慢还，她肯定会同意的！”
他心里盘算着，妹妹最讲情义，宋明远又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个忙必须帮。
可宋明远却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行，林栋，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要。”
林栋愣了：“为啥？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啊！”
宋明远看向旁边正慢慢喝粥的张悦，她挺着隆起的肚子，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冲他绽开一朵灿烂的笑容。
他眼底瞬间涌上温柔的担忧，声音放得更轻：“张悦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茶场条件这么苦，身边离不开人。要是我去了公社上班，肯定没法天天回来照顾她，她一个人在这儿，我实在不放心。”
他顿了顿，指尖攥紧了筷子：“再说，派出所的工作说不定经常要加班跑腿，我要是顾不上家，张悦万一出点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钱可以慢慢挣，日子可以慢慢熬，但张悦和孩子不能有半点闪失。”
林栋看着他眼底的坚定，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敬佩。
他知道宋明远有多渴望摆脱茶场的苦日子，可在工作和家人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了后者。
这份担当，让他想起自己对小小的责任，心里瞬间通透了不少。
“你说得对。”林栋点点头，语气真诚，“是我考虑不周了。那你放心，茶场这边有我们呢，平时我和小小多帮衬着点，有什么事你随时叫我。”
宋明远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林栋。等孩子生下来，日子安稳点了，我再想办法找工作也不迟。”
这时，徐慧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林栋！你愿意帮宋明远，也不愿意帮我，你真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