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刚才听到的话太过惊人,沉弋的思维出现了短暂的停滞,他努力维持的表情管理也彻底失效,只能皱紧眉头,抬眼看向元琛。
“我…我不想…”
“沉弋,我也没有和男人谈恋爱的爱好。”
“元总您不是……反而更喜欢男性吗?”
“男性是因为更简单,但若论欣赏,女性更好。”
这算什么话。
并非刻意针对,只是用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扰乱人心,沉弋坚定地摇了摇头。
元琛也向后退了一步,他身高优越,俯视他人已成习惯。
“不必如此抗拒,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希望您以后不要再提这种事。”
“恩。”元琛的语气与神情一同冷了下来,仿佛事情已经了结,随手将领带扔在地上,率先离开了更衣室。
门“砰”地关上,沉弋这才沉沉地叹了口气。
精神过度紧绷,掌心早已被汗水浸湿。他试图放松,习惯性地开始整理元琛留下的正装,果然,又是随手乱丢。
元琛的表现与平日并无二致,沉弋也渐渐将那天的记忆封存,繁忙的日常仍在继续,转眼已过去数周。
“这些文档各复印一份交给元总,再确认一下下午一点研究所会议是否有变动事项。”
沉弋将几个文档夹递给李祕书,他起身时动作略显迟滞,撑在桌边的手微微颤斗。
“部长,你今天看起来更疲惫了?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恩…不太好。”
“什么感冒这么严重?去医院看过了吗?”
沉弋已经被不适困扰了三周,本以为只是换季引起的普通感冒,却比预想中持久。
持续的低烧和肌肉酸痛消耗着他的精力,不时发作的腹痛让他离不开止痛药,人也清瘦了不少,面色苍白,精神萎靡。
“该去大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哪里抽得出时间。”
光是跟上元琛的日程就已经耗尽心力,尤其最近公司投入新药研发,沉弋需要处理的事务更是倍增。
“…呃。”
小腹又是一阵刺痛,沉弋扶着桌角缓缓蹲下,李祕书见状,担忧地抿紧了唇。
“部长,你去休息一下吧,元总那边,还有去研究所的事,我来处理。”
“这怎么行,是我的工作。”
“我把文档送给元总时会同他说明的…可以吗?我也工作五年了,这点事还是能做好的,请别担心。”
沉弋报以歉意的微笑,因为自己的身体状况,让秘书部的同事们分担工作,他既感激,又为自己未能尽责而感到愧疚。
回到自己的座位,沉弋从抽屉里取出止痛药和退烧药服下,深深叹了口气。
身体明明渴望休息,但作为部长,他不能在办公室显露病容,只能撑着脸低下头,算是勉强妥协。
约二十分钟后,李祕书进入办公室送文档,这里一如既往地忙碌,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印表机运作的声响、密集的键盘敲击声,交织成一片紧张的氛围。
“沉特助。”
元琛突然推门而出,声音冷峻,听到召唤,沉弋下意识立刻起身,对上元总目光的瞬间,他便心知不妙。
“还不出发?”
“元总,那个…”
“如果身体已经差到无法履职,就该请病假在家休息。”
元琛毫不留情的指责让身后的李祕书面露难色,她本想主动分担,却似乎反而激怒了元总,只能用眼神向沉弋致歉。
“对不起,我马上准备。”
沉弋将椅子向后推开,迅速穿上西装外套。
严谨的元琛在重要外部行程上必定要求沉弋同行,明知这一点却将工作推给李祕书,确实是他的疏忽。
收拾公文包时,元琛始终冷眼盯着沉弋,一向严于自律的他,完全无法理解沉弋此刻的状态,在他看来,身体状况管理本就是工作的一部分。
他将沉弋苍白的脸色尽收眼底,随即转身大步离开办公室,冰冷的气氛笼罩下来,员工们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我出去一下,剩下的事就麻烦各位了。”
沉弋努力挤出笑容鼓励下属,虽是常有的出差,今日的脚步却格外沉重,他一边担忧如何平息元琛的怒火,一边擦拭额角的冷汗,离开了办公室。
药效过后,困意再次袭来,沉弋紧闭双眼,又艰难睁开。
不仅眼皮沉重,连眼球后方都感到灼热,意识昏沉,额头渗出冷汗,皮肤发烫,体内却阵阵发冷,骨头酸疼不已。
两小时的会议结束后,元琛继续进行研究所视察,所长在前殷勤讲解,唾沫横飞,以元琛为首的一行人,俨然帝王与随行臣属的阵仗。
尽管全身不适,沉弋丝毫不敢显露,他强打精神,目光始终追随着前方元琛挺拔的背影。
“预计下周能得出初步轮廓,我们计划安排一场演示,不知元总能否拨冗出席?”
“前提是演示值得我花时间观看。”
“我们一定充分准备,不姑负这次机会,一定会呈现相应的成果。”
“沉特助,确认下周日程。”
沉弋立即取出平板计算机,下周的日程早已排满,很难抽出空档,此刻他甚至难以清淅辨认屏幕上的文本。
“…周三上午大约有一小时的空档。”
“这个时间可以吗?”
“我们会全力配合元总的日程安排。”
“即使需要更多时间,也要确保准备充分。我讨厌敷衍了事。”
“当然,我们明白。”
元琛指示将周三上午全部空出,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让沉弋心头一紧,那些都是重要日程,调整起来并不容易,看来今晚又得绞尽脑汁,重新规划了。
就在走下台阶时,他眼前突然一黑。
鞋跟绊在阶梯边缘,膝盖一软,因发烧而行动迟缓的身体无法及时调整平衡,他手中的平板计算机率先摔落在地,屏幕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接住险些跌倒的沉弋的是元琛,他本能地扶住了沉弋的腰,眼中却也闪过一丝惊诧。
事实上,沉弋此刻已完全脱力,甚至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只是软软地靠在元琛臂弯里,浑身滚烫。
惊愕过后,元琛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低头看着怀中人垂落的发顶,眼神陡然转冷。
人怎么能如此不顾惜自己?竟会因生病而虚弱到这种地步?
“休息室在哪儿?”
“这边,请跟我来!”
元琛轻而易举地将他的秘书横抱起来。无视了所有伸过来想要帮忙的手,他径直向前走去。
沉弋再次恢复意识,已是两小时后。
他发现自己平躺着,身体随着车辆轻微晃动,头下枕着柔软的物品,艰难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元琛线条分明的下颌。
“呃!”
沉弋发出一声不知是惊呼还是呻吟的怪声,慌忙向一旁滚去。
元琛迅速抓住险些滚下座椅的他,那审视的目光与看待摔坏的平板计算机时并无二致,他轻啧了一声。
“你可真能惹麻烦。”
“元总,这是怎么回事…”
“不记得自己在视察时晕倒了?”
他记得,此刻沉弋困惑的是,为何在研究所晕倒的自己会以这种姿态出现在这里,而且这里显然不是研究所。
这辆陌生的豪华轿车内,他的袖口还连着便携式输液设备,看着那500l的输液袋几乎见底,显然时间已过去不少。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恐慌。沉弋跟跄着撑起身坐好,将刚才垫在头下的衣物抓在手中,那是元琛昂贵的西装外套,此刻已被他压得褶皱不堪。
“那视察…”
“那种情况下还能继续?”
“这辆车是…”
元琛似乎懒得回答,转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平板计算机上,侧脸冷漠得看不出丝毫情绪。
沉弋此刻才推断出,元总为了他特地调来了这辆轿车,这过分的体贴让他一时无言。
“到a市后,你就直接下班。”
“我已经没事了。”
“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你不知道你现在只会防碍工作吗?”
“…”
“今天就算了,从明天开始,打起精神来。”
该说什么好呢?不知该评价他体贴还是苛刻,明明行为透着关心,说出口的话却总是如此刺耳。
幸好沉弋早已熟悉元琛的表达方式,学会了自动过滤。
残留的热度让他依然头晕,他扶着额头轻轻叹息,小心地拔掉了手臂上的输液针。
返回a市的车厢内一片寂静,沉弋在角落坐好,心烦意乱地望向窗外,为什么身体会如此不争气?连他自己,也开始讨厌起这样虚弱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