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沉浸在拳势之中，又一遍“截浪拳！”的意念落下，准备凝聚力量时——
“吱呀——”
破旧小院的大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满身酒气混著菸草的味道先一步瀰漫开来。
师傅眯著眼，扫了一眼院中练得热气腾腾、几乎要冒烟的徒弟，含糊不清地嚷道：“臭小子！天都擦黑了，还不歇著？练拳练傻了不成？过来！给师傅打盆洗脚水”
陈墨心下一凛，迅速收了拳架，低头掩饰眼中的神光和身上的变化，作势要去打水：“是，师傅。”动作间，竭力模仿著原主平日那种唯唯诺诺又带点怯懦的感觉。
“慢著！”师傅虽然喝得不少，但武者本能还在，眼角余光扫过陈墨的动作轨跡，尤其是那刚刚凝而未发的拳意，还有地上那一片明显因反覆精准踩踏而翻捲起来的小块泥地。
他浑浊的醉眼似乎亮了一丝清明，有些踉蹌地靠近几步，疑惑地上下打量著陈墨，“你刚才在练什么？截浪拳？”
“是是，师傅。”陈墨心下一凛，硬著头皮承认，迅速收了拳架，低头掩饰眼中因系统存在而无法完全收敛的精芒和身体练拳后的微颤，作势要去打水。
动作间，竭力模仿著原主平日那种唯唯诺诺又带点怯懦的感觉，迈步就想绕过师傅去灶房。
“慢著！”师傅虽然喝得不少，脸颊酡红，脚步也带点踉蹌，但武者那份融入骨血的敏锐本能还在。陈墨收势时那瞬间沉肩坠肘、气息隨之內敛的细微变化，还有地上那一片明显因反覆精准拧踏发力而翻捲起来的小块泥土痕跡，都没逃过他浑浊却偶然闪过锐光的醉眼。
他喉咙里又滚出一个酒嗝，带著浓重的酒气，疑惑地上下打量著陈墨，脚步踉蹌却带著压迫感地又逼近一步：“你刚才在练拳？练多久了？”他模糊记得出门前这小傢伙似乎也摆弄了几下，但那时分明还只是个架子，怎么现在这收势的一下
陈墨心中一紧，正想著用“隨意练练”之类的藉口搪塞过去。
师傅那蒲扇般的大手却已一把抓住了他刚刚准备放下的小臂——正是方才拧腰发力的主导手臂。
入手温热，带著汗渍未乾的微粘。师傅的手粗糙有力，並未用力，但指尖却精准地停留在陈墨手臂的某个肌腱交匯处。
“嗯？！”师傅那双迷离的眼睛猛地一缩，浑浊的醉意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穿了！
那地方的筋肉虽还未真正健硕饱满，但內蕴的那股初生牛犊般的、坚实凝聚的劲力雏形，却像刚破土的嫩芽，带著勃勃生机，赫然是——
明劲！而且是已经初步凝聚，能用於发力的明劲！
作为沉浸此道数十年的武者，他自己更是达到了更高的化劲境界，对劲力的感知早已深入骨髓。错不了！这小子手臂筋肉中蕴藏的，正是拳法入门踏入明劲的標誌！
虽然还很微弱、稚嫩，远未圆融自如，但那股子“力由筋生，节节贯通”的味道，已经初具轮廓。
师傅脸上的酒红色更深了，但眼神却锐利得惊人，哪还有半点醉態？他死死盯著陈墨，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徒弟：“你你练成了？这…这截浪拳，你入门了？就这几个时辰？！” 他声音带著难以置信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自己当年练成截浪拳的第一重明劲，费了足足六年！那还是他被誉为武道新星的少年之时！而眼前这个平素练武四年只得其形、不得其要的徒弟，竟然竟然入门了？！
这衝击力，比他灌下半壶的烧酒还要猛烈十倍！
“是是，师傅。”陈墨头皮有些发麻，不敢直视那陡然变得锐利的目光，只能硬著头皮应了一声，“徒儿徒儿就是照著图谱和您之前的指点，认真练了一下。”
“认真练了一下？”师傅猛地鬆开手，像是被烫到一样，却又忍不住再次打量陈墨。那眼神灼热得如同在看一块未经雕琢却已显宝光的璞玉！
“好好！！”短暂的震惊之后，巨大的狂喜瞬间衝散了醉意，师傅的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他猛地一拍陈墨的肩膀，力量之大，让刚刚练拳消耗不小的陈墨差点一个趔趄。
“臭小子！好小子！哈哈哈！！”师傅笑得畅快淋漓，震得屋檐都簌簌落下几点灰土，“天意啊！真是天意！老头子我喝了二三十年酒，今天这壶喝得最值当！竟能给我撞上这等美事！”
他绕著陈墨走了两圈，一边走一边嘖嘖有声，活像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好啊！入门了就好！你现在已然摸著门道，算是入了这武道的正途了！哈哈哈！”
师傅大笑过后，看著陈墨因练拳和紧张而略显苍白的脸，又想起他刚才那副拼命三郎的架势，语气放缓了些，带上了几分语重心长：“墨儿，练拳，贵在持之以恆，却也要懂得张弛有度！一味猛练，如强弓硬弩绷紧了弦，反而容易伤身，欲速不达。你刚刚入门，更要养好这身筋骨，循序渐进才是正理！莫要仗著年轻硬撑，把底子练坏了，那才是天大的损失！”
他似乎完全没察觉眼前的徒弟灵魂已经换了个人，只当是徒儿今日开了窍，福至心灵，悟性爆发。
师傅又靠近一步，声音压低了少许，带著某种难言的感慨和期盼，直直看进陈墨眼中：“你可知，你这入门了截浪拳明劲，意味著什么？”
不等陈墨回答，他自己沉声道，“我这一把老骨头，苦修几十载，也才堪堪踏入化劲的门槛。只要你不死磕，按部就班练下去，別说暗劲，达到我这步化劲是早晚之事！这天下武者，能入化劲者，已非庸手！”
他停顿了一下，隨即变得无比郑重：“更莫说传说百年前，曾有惊才绝艷的前辈，凭此拳直入丹劲之境！吞吐天地灵气，內息鼓盪如丹，那时才真正算是超凡脱俗！可惜，自那位之后，沧海桑田，世间再无人能企及丹劲，再加上这世道变天了”
“想两百五十年前我大乾立国之初，何等强盛？武道昌隆，英才辈出。可如今呢？朝堂昏聵，边患四起，民生凋敝更莫说那些泰西诸国带来的『蒸汽妖术』！”
他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是摇了摇头，將那些过於遥远的念头压下，但看著陈墨的眼神，却亮得惊人，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某种绝跡已久的希望火种重新燃起。
“行了行了！”师傅忽然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仿佛被酒劲和巨大的惊喜同时冲得有些晕，那股子醉意又隱隱有些上涌，“快去给老头子打盆洗脚水，累死我了臭小子，出息了啊！”
他嘟囔著，带著满足和疲惫的笑容，朝著屋里那张破旧的躺椅摇摇晃晃地走去。
留下陈墨独自站在院中，晚风吹过他汗湿的衣衫，带来一丝凉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体內那点微不足道却无比清晰的“明劲”在系统界面的数字映衬下，似乎拥有了更加確凿的分量。
而师傅那番话中关於化劲、关於那近乎传说中百年前才存在的“丹劲”与异军突起、蒸汽轰鸣、炼金奇诡的泰西世界，也如同种子般悄然落入了他的心田。
前方的路，似乎远比他那经验值100点的目標更加广阔，也更加令人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