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边军是李师望誆骗朝廷,为了构建南詔防御体系而设立,下辖邛州、雅州、黎州、嶲州、眉州、嘉州、蜀州七州。
而根据陈昭对整个定边军和西川的地理分析,整个对南詔的防御核心在於嘉州,也就是现在的乐山市。
成都源源不断的钱粮物资补给沿著岷江顺流而下,经过眉州,也就是现在的眉山,直达嘉州,然后以嘉州为大后方,支撑前方清溪关和嶲州的战事。
而从成都到嘉州也不过是两日路程,完全没有单独设立一军的必要。况且定边军的治所设立在邛州,距离成都只有八十公里,快马一日可达,物资转运两至三天可达。
可定边军的治所设立在邛州,来自成都的物资需要转运至邛州,再从邛州走陆路运至雅州,然后沿著青衣江而下到达嘉州,整个物资转运时间从原本的两天,一下子扩展到了七天。
在苏子凌的指挥下,三百民夫將一批批物资搬运至船上,此次行程,將会沿著水路到达新津观音寺,再转陆路到邛州。
陈昭本可以交託给梁重带队,但陈昭深知,军权的根基在於统帅在將士之中的威信,此次押运任务便是树立威信最好的机会。
九月二十五,陈昭的一声令下,百艘船只沿著锦江而下。
船舱內,陈昭对著一张军事舆图,舆图之上只標明了城池、关隘、河流、驛道已经山脉等重点要素,在后世的全要素军事作战地图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但相对於唐朝的作战方式,这样的地图已经足够使用,也是因为简单明了,陈昭瞬间就看懂了图上信息。
从成都沿锦江水路顺流而下,到达新津驛时已经是下午时分。
考虑到从新津往邛崍而去,路上再无大的驛站,加上需要从船只上卸载物资,改用驮马走陆路,陈昭决定在新津驛住一宿。
进了驛站,驛卒见到陈昭的军令,麻利地给陈昭安排好住宿和明日用的驮马。
“梁重,將我们带的乾粮和酒水给发下去,每人酒水只限一两,守夜的五两,分五次喝,用来祛寒,不准贪杯,否则误了明天的行程,拿你们的脑袋顶上去。”
入秋的夜晚已经有了较重的寒意,在陈昭安排下,士卒和民夫每人都有分到。
被徵召的民夫,需要自带乾粮,而且动輒被军士打骂,今日见这些贼配军不仅恪守军纪,沿遇到艰难路段还主动帮他们搭把手,已是动容。
现在见陈昭居然给他们分乾粮,还有官老爷们都喝不到的上品酒水,不由得大声叫好。
“小相公,你是官人,有上好的单间给您备著,怎么能和我们这些土巴子挤在这通铺上呢?”
陈昭温和一笑,军心民心,都是將心比心,教员的群眾路线牢牢刻在陈昭脑海里。
陈昭和一眾军士民夫挤在驛站大通铺上时,
成都府大慈寺厢房中,兵马使郭琪、十將李自孝和华阳县尉正在饮宴,数位身穿素纱禪衣,姿容姣好的俏丽女尼正在他们身边陪侍。
在大慈寺带髮修行的女尼大都是官宦人家的女眷,因为夫家战死或者意外身故,家道中落后,而在大慈寺青灯古佛常伴,想不到居然成为了权贵们的玩物。
立於堂下的还有一位男子,该男子身穿唐人常见的圆领襴袍,但其面色黧黑,睛深鼻高,分明是南詔蛮族部落之人,其字正腔圆,谈吐间居然与唐人无异。 “在下勿邓部爨赤达参见使君、十將,刘县尉。”
郭琪正沉醉在与女尼的嬉戏中,丝毫没有关注爨赤达说了什么,只有李自孝问道:
“勿邓部的獠奴,准备如何了?”
壮士可死不可辱,见自己如此被侮辱,爨赤达的怒火几欲压制不住。
他们部落虽然从贞元年间便已经得西川节度使韦皋招揽,效命於唐廷,期间更是为击破吐蕃立下功勋,但从来都是被唐朝官员视为蛮夷,冠以獠奴、蛮蜑等侮辱性称呼。
若仅是如此那倒便也作罢,可唐朝边军越发贪酷,不仅掠夺部落財物,更是將部落族人当作奴隶拐卖。
如今人在屋檐下,爨赤达压住心中怒火,平静地答道
“我部落勇士已扮作商队成功通过了雅州,在邛州前往雅州的必经之路设伏,只等那陈昭到来。”
“好,那陈昭只有区区一百士卒,定不会是尔等部落三百壮士的对手,除了八牛弩之外,务必要將陈昭此子给我杀死,以解我心头之恨。”
说完就让爨赤达退了出去,华夷之辨根植唐朝官员思想,对於勿邓部这样夹杂在大唐和南詔之间的小部落,从来没有被郭琪和李自孝放在眼里,即便日益强大的南詔在朝廷眼中也只是大一点的蛮夷罢了。
走出厢房的爨赤达想起南詔大將杜元忠之言,冷哼一声,且让尔等作威作福,等我部落儿郎踏上西川土地之时,自有你们好看。
郭琪等人妄想通过勾结南詔,击溃定边军,再由他来打败南詔收復失地,以建边功。
可惜郭琪和李自孝根本不知道这些部落以及南詔对唐廷的痛恨程度以及野心。
爨赤达阴冷地回看大慈寺,他们想要的可不只是復仇定边军,更是想打入成都,劫掠西川。
打进成都那天,爨赤达要让他们这些傲慢的唐人也感受感受被当作奴隶折辱的滋味。
等爨赤达走了之后,刘常问道
“陈昭的军令可是將物资运送至邛崍,不会前往雅州,怎么会在邛崍和雅州之间设伏?”
郭琪没有说话,而是李自孝告诉了刘常:
“哈哈,刘县尉有所不知,这八牛弩是要送往嘉州的,而定边军的军需官向来贪婪,治所邛崍的民夫都被徵集用来给他们跑商队赚钱了,哪里还有人给它们运送军资到嘉州,只会盘剥陈昭的队伍,让他们將这批物资送到嘉州,才会给他签署接收文书。”
刘常恍然大悟,对於西川境內的事情他了如指掌,但是涉及到定边军,所有的消息都封锁在上层,郭琪不和他说,他自然也不知道。
主要是刘常针对陈昭的几次谋划,让郭琪损失惨重,所以这次没有询问刘常意见。
“可恶,该死的陈昭。”刘常心中痛骂陈昭,都是陈昭让他的诸多谋划竹篮打水,导致郭琪与他越来越疏远,否则此等事情定会与刘常商討。
陈昭根本不知道他的这趟押运任务竟然是近期一直低调的郭琪给他下的套,此刻的他还沉浸在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