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部渡的身影在裂缝前骤然停滞。
他不是自己想停。
而是一张凭空凝实的星光大网，将他死死钉在了距离裂缝不足三尺的位置。
“你当我不存在？”
星宿分身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喜怒，唯有彻骨的冰寒。
她伸出的手掌姿势未变，依旧在引导画卷。
但从她指尖迸射出的亿万星光念头，已然从解析万物的春风，化作了绞杀一切的屠刀。
星光交织，编成一张无边无际的天罗地网。
战部渡的图腾巨口撞上大网，爆发出尖锐到撕裂魂魄的摩擦声，火星溅射如瀑！
他身上盘踞的扭曲图腾，在星光的照耀下飞速消融，皮肤表面冒起一股股焦糊的黑烟。
魂魄深处，传来针扎般的剧痛。
“桀桀……痛快！”
战部渡不退反进，喉咙里挤出癫狂的怪笑。
他体内的仙元如油泼火，疯狂燃烧！
变化道图腾在他体表急速流转，时而化作坚不可摧的铁板，时而凝成无物不破的尖锥，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一次次冲撞着那张星光大网。
然而，星宿的智道杀招精密到了恐怖的境地。
每一次他凝聚的防护，都会在下一个瞬间被星光精准地找到破绽，由内而外地瓦解。
战部渡的速度越来越慢。
距离裂缝的最后三尺，变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
“方源，到此为止了。”
星宿分身缓缓站起身，周身的星辉愈发璀璨夺目。
那张天罗地网开始收缩，一根根星光丝线活了过来，如最灵巧的毒蛇，缠向战部渡的四肢。
“滚！”
战部渡一声暴喝，左手猛地探出，竟是抓向自己右肩的图腾！
撕拉！
一声皮肉分离的闷响。
他竟将那一大块图腾纹路，连皮带肉，硬生生从自己身上撕扯了下来！
鲜血如喷泉般狂涌。
他将那团血肉模糊的图腾，当作武器，狠狠掷向星宿分身！
与此同时，他催动内息绿鱼变，整个人化作一道决绝的青光，不退反进，朝着星光大网最密集的核心撞去！
“你疯了！”
星宿分身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那团血肉图腾在空中轰然炸开！
无数扭曲错乱的变化道法则，如最恶毒的病毒，疯狂侵蚀着她布下的星光大网。
战部渡抓住了这千钧一发的破绽。
他的左臂悍然探出，插进了那张星光大网的缝隙之中！
嗤嗤嗤！
无穷无尽的星光丝线瞬间缠上了他的左臂，疯狂绞杀切割。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掌，在星光的切割下，指骨寸寸成粉，血肉如烛泪般剥落、消融。
十指。
手掌。
小臂。
肘关节。
他的整条左臂，正在以一种无可挽回的姿态，被星光彻底抹去，化为飞灰！
“值了！”
战部渡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扭曲的狞笑。
他的右手，穿过左臂用生命撕开的那道缝隙，一把抓住了裂缝深处那卷画卷虚影的一角！
星宿分身面色骤变，意志狂涌，星光瞬间化作锁链，缠向画卷，要将其拖拽回来。
画卷在两股巨力的拉扯下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给！我！撕！”
战部渡双眼血丝满布，不惜燃烧魂魄本源，将一切力量都灌注于右臂之上！
咔嚓——！
一声无比清脆的撕裂声，响彻整个意志空间。
那卷不朽不灭的画卷虚影，竟被他硬生生撕成了两半！
他抓着那一半残画，借着星宿杀招的恐怖冲击力倒飞而出。
他那条仅剩的左臂，也在倒飞的途中，彻底化为飞灰，消散于无形。
“方源！”
星宿分身的声音冰寒彻骨，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杀意。
但战部渡的身影已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道嚣张至极的狂笑，在意志空间中久久回荡。
“老虔婆，多谢款待！”
星宿分身静立原地，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虚空闭合之处。
她缓缓低头，看向自己掌心浮现的另外半卷残画。
画虽残破，其上磅礴古老的气息却丝毫不减，一个孤独的背影立于画中，对着无尽苍生，缓缓伸出右手。
“人道，破字诀……只得其半。”
星宿分身轻声自语。
她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万古虚空，落向战部渡消失的方位。
伸手一招。
那些散落在空中，由战部渡左臂所化的飞灰，竟有几粒违背了意志空间的乱流，飘飘摇摇，落入她的掌心。
指尖星光微闪。
那几粒飞灰瞬间被分解，化为无穷无尽的信息洪流，涌入她的识海。
片刻后，她闭上了眼。
“变化道图腾，内息绿鱼变，吞噬印记……”
“还有一道极淡，却根植于魂魄本源，无论如何都抹不掉的气息……”
她再度睁眼，眸中亿万星辰生灭流转，推演着未来。
“方源，你的底牌，我已经看见了七分。”
她挥袖一拂，身后那座见证了一切的意志墓碑轰然崩塌，化作漫天光点消散。
整片落魂坡古战场随之剧烈震颤，无数阴魂在哀嚎中被吸入地底，重归永恒的寂灭。
星宿收起那半卷残画，身形化作星光，悄然无踪。
只留下一句淡漠的宣告，在空寂的战场上回荡。
“下一次，就不是一条手臂这么简单了。”
……
至尊仙窍，一处隐秘的空间内。
战部渡的身影狼狈地砸落在地，左肩处空空如也，伤口平滑，却有诡异的星光在不断破坏着血肉，阻止愈合。
他面色惨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但那只紧握着半卷残画的右手，却因压抑不住的狂喜而剧烈颤抖。
“本体……”
他声音嘶哑，喉咙里像是含着砂砾。
“成了。”
虚空中，方源的意志降临，平静无波。
他的目光扫过战部渡只剩一半的身躯，又落在那半卷残破的画卷上，沉默了片刻。
“做得很好。”
简简单单四个字。
战部渡咧开嘴，想笑，却扯动了伤口，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一条臂膀，换这玩意儿……值。”
话音未落，他脑袋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方源意志一动，将这具功勋卓着的分身收入仙窍深处，以最好的资源进行疗养。
他的目光，终于完全聚焦于那半卷残画之上。
他缓缓伸出手，将其拿起。
画卷入手的一瞬！
一股磅礴到足以撑爆寻常仙人识海的人道真意，混合着一股不屈、不服、不认命的意志，轰然炸开！
那是人族先贤面对万族压迫时的呐喊！
是凡人挣扎求存，百折不挠的脊梁！
是飞蛾扑火，破釜沉舟的决绝！
最终，一切意念汇聚成画中那个孤独的背影，和他对着苍天发出的最后质问——
“天若压我，我便破了这天！”
方源的眼瞳骤然收缩如针。
他立在原地，久久不动。
许久，他终于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元莲，你留下的东西，我收下了。”
他低头看向残画，画面上那个孤独的、欲与天公试比高的背影，竟与他此刻的身影隐隐重合。
“星宿得一半，我得一半……”
方源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至尊仙窍的壁垒，望向了中洲，望向了那片星光璀璨的天庭。
不。
他还望向了另一个方向，那片黄金气运笼罩的北原。
“巨阳，你坐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