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方正站在那片金色的天幕前。
他抬头仰望，这片由纯粹气运构成的屏障，笼罩了天庭的半边天空，金光流转，浩瀚无边。
任何靠近它的东西，无论是尘埃还是云气，都会在触碰前的一瞬间，莫名其妙地偏离轨道，或者干脆消散。
这就是运道。
蛮横，不讲道理，直接在结果上动手脚。
星宿仙尊冰冷的指令，还在他脑中回响。
“去，干扰它。”
不是摧毁，不是打破，只是干扰。
古月方正深吸一口气，胸膛里那颗属于凡人的心脏，跳得如同擂鼓。
他面对的，是一位尊者布下的手段。
他伸出手，五指张开，缓缓地，贴向那片金色的光幕。
他没有催动任何蛊虫，也没有准备任何杀招。
他只是将魂魄最深处，那股疯狂、混乱、渴望将一切归零的意志，小心翼翼地，引出了一线。
那股意志，灰蒙蒙的，看不见，摸不着。
它顺着古月方正的手臂，流淌到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在了金色的运道屏障上。
没有声音。
没有爆炸。
甚至没有一丝能量的涟漪。
但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古月方正手掌接触的那片金色光幕，颜色没有变化，光芒也没有黯淡。
它只是……乱了。
原本如同丝绸般顺滑流转的气运，在那一小片区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胡乱揉搓，瞬间打成了一个死结。
流畅的金色线条，变得扭曲，纠缠，彼此冲突。
好运与厄运的界限，在这里变得模糊。
下一刻，这个小小的“乱结”，就像一滴滴进清油里的浓墨，开始向四周扩散。
金色的光幕上，被污染的区域越来越大。
那些被扭曲的气运，不再遵循巨阳的意志去化解灾厄，反而开始互相攻击，彼此消耗。
原本坚不可摧的屏障，从内部，开始腐烂。
……
北原，劫运坛。
巨阳仙尊盘膝而坐，他大部分的精力，都用来隔空与方源对峙，同时维持着笼罩天庭的运道屏障。
局势，暂时僵持住了。
他有的是耐心。
天庭那个窟窿，是星宿的麻烦，也是方源的麻烦。
他只需要等着他们任何一方先撑不住，就能攫取最大的利益。
忽然，他眉头一跳。
“嗯？”
他感觉到，自己布下的那道运道屏障，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滞涩。
就像一台运转完美的机器里，掉进了一粒沙子。
“星宿的小动作？”
巨阳仙尊心念一动，分出一缕意志，循着感应探查过去。
随即，他的脸色变了。
他看到了那片正在扩散的污染区。
那不是任何他已知的道痕攻击，不是智道，不是魂道，更不是炼道。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力量。
它不破坏运道，它只是扭曲运道。
它将他精心梳理，代表着“守护”与“隔离”的好运，变成了一团毫无逻辑，充满“混乱”与“自我毁灭”的乱码。
“这是什么鬼东西！”
巨阳仙尊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惊疑。
“非道非魔……它在污染我的运！”
他猛地发现，这种污染，就像病毒一样，正在顺着他与屏障之间的运道联系，朝着劫运坛的方向蔓延而来。
这种力量，直接作用于“规则”的根基。
运道，是操纵天地间无穷的变数。
而这种力量，似乎是要将所有的“变数”，都变成“无意义的混乱”。
它从根子上，否定了运道的存在！
“给我镇！”
巨阳仙尊冷哼一声。
他不得不分出更多的心神，浩瀚的金色气运从他身上涌出，不再是去加固屏障，而是像高明的医生一样，精准地切入那片污染区，试图将那股混乱的意志给剥离出来，镇压下去。
这就像从一碗清水里，捞出一滴墨。
耗时耗力，而且稍有不慎，就会染黑更多的清水。
随着他分心他顾，笼罩在天庭上空的那片金色天幕，光芒明显黯淡了一截，笼罩的范围也向内收缩了一些。
……
混沌窟窿旁。
星宿仙尊的意志化身，立刻就感受到了外界压力的减轻。
那股由巨阳运道带来的，无孔不入的压制感，减弱了至少三成。
她立刻将这部分节省下来的力量，全部投入到了对那头怪物的镇压之中。
星光锁链再次变得凝实，将那头蠢蠢欲动的怪物，又一次死死地按了回去。
她那模糊的面孔，转向了古月方正所在的方向。
这颗棋子，比预想中，更好用。
而在风暴中心的方源，也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平衡变化。
巨阳仙尊的力量减弱了。
他顺着那股力量扰动的源头望去，目光穿透了层层空间，落在了古月方正的身上。
“方正么……”
方源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股力量……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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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出了那股力量的源头，来自那混沌意志。
但他没想到，这股意志，在古月方正身上，居然演变成了这种可以污染其他道痕的形态。
尤其是，它似乎对运道，有着天然的克制。
……
“呼……呼……”
古月方正猛地抽回手，身体晃了晃，单膝跪倒在地。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浑身都在冒着虚汗。
仅仅是引出那一线意志，就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心神。
他抬头看去，那片金色的天幕上，出现了一块巨大而丑陋的疤痕。
那里的气运依旧在混乱地纠缠，像一群打架的疯狗。
他成功了。
他一个区区七转，竟然真的干扰到了一位尊者的布置。
一股混杂着兴奋与恐惧的奇异感觉，在他心中升起。
就在这时。
一股无法形容的饥饿感，从他魂魄最深处，疯狂地涌了上来。
那感觉，像是饿了千年的野兽，看到了最肥美的血食。
他体内的那股疯魔意志，在渴望！
它渴望吞噬掉那些被自己污染、扭曲的混乱气运！
古月方正的瞳孔，瞬间染上了一层灰色。
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都渗出了血。
他用尽全部的理智，压制着这股几乎要吞噬他的冲动。
“不……不行……”
他知道，一旦他放任这股意志去吞噬，他自己，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
可他的眼睛，却不听使唤地，缓缓抬起，望向了北原的方向。
那里，是运道的源头。
那里，有让这股意志，都为之颤抖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