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混杂着焦土的气息，钻入鼻腔。
混乱的喊杀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名天庭蛊仙挣扎着从尸堆里爬起，他茫然地环顾四周。
“发生了……什么？”
他看到了。
那些天音门的蛊仙，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肢体扭曲，死状凄惨。
许多人的致命伤，都来自他们自己的同门。
那座华丽的仙蛊屋，像个被砸烂的铁罐头，冒着黑烟，从中断成两截。
“他们……自相残杀了？”
他无法理解，大脑一片空白。
“咳咳……”
不远处，古月方正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的血块里夹杂着内脏的碎片。
他撑着地面，艰难地抬起头。
视野里，满目疮痍。
“王前辈……”
方正的嘴唇哆嗦着，他记得，就在那毁灭洪流落下的前一刻，王前辈还挡在他的身前。
现在，王前辈的尸体就在不远处，胸口一个巨大的窟窿，眼睛还圆睁着，望着天空。
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被巨大的悲痛淹没。
“方正大人！你醒了！”
“我们……活下来了？”
剩下的几名天庭蛊仙，相互搀扶着聚拢过来，个个带伤，人人脸上都挂着同样的迷茫与后怕。
一名擅长疗伤的女仙，快步走到方正身边，将手掌贴在他的后心。
“大人，我为你疗伤。”
温和的治疗之力，顺着她的手掌，涌入方正的体内。
下一刻，她的脸色变了。
“嗯？”
她加大了仙元的催动，可那股治疗之力，像是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不是消失。
是被吞噬了！
“啊！”
女仙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闪电般缩回了手，仿佛被蝎子蜇了一下。
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又看向方正。
“方正大人！你的魂魄里……有东西！”
“什么？”方正心中一沉。
“一股……一股黑色的气息！它在吞我的力量！”女仙的声音都在发颤。
方正立刻闭上眼，心神沉入魂魄深处。
他看到了。
在他的魂魄本源之上，一缕漆黑如墨的混乱气息，如同一条恶毒的藤蔓，死死地缠绕着。
那气息充满了暴虐、疯狂、毁灭一切的恶意。
它不是外物，它仿佛已经和自己燃烧生命催发出的血脉同心杀招，诡异地融合在了一起。
像是血肉里长出了一根毒刺，无法拔除。
“这是什么……”方正试图用自己的意志去驱赶那股气息。
那气息却猛地一涨，一股撕裂灵魂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脸色更加惨白。
“大人，你怎么样？”旁边的蛊仙急忙扶住他。
方正摆了摆手，睁开眼，眼中的惊骇一闪而过。
“我没事。”他低声说。
他没说实话。
他感觉自己身体里，住进了一个无法理解的怪物。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名蛊仙忍不住问道，“天音门的人，怎么会突然发疯？”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方正身上。
他们都记得，在最后关头，是方正催发了那道悲壮的人道杀招。
然后，地狱降临。
“我……我不知道。”方正摇了摇头，声音沙哑。
他确实不知道。
他只记得自己的意志被一股力量抽走，链接上了一个遥远的地方，然后，一股恐怖的恶意就倒灌了回来。
幸存的天庭蛊仙们面面相觑，没有人再追问。
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他们看着方正的眼神，除了敬佩与感激，多了一丝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畏惧。
远处，那片被血色浓雾笼罩的山谷，此刻已经恢复了清明。
血雾散尽，露出一座孤零零的古朴祭坛。
“是那个赤心行者的传承……”有人低声说了一句。
没有人露出贪婪的神色。
现在，就算那里放着尊者真传，他们也只想尽快逃离这个鬼地方。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门。
“我们走。”方正撑着断剑，挣扎着站起身。
他想调动体内仅剩的仙元，强行压下伤势。
就在他心念一动的瞬间。
他魂魄深处那缕漆黑的混乱气息，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猛地活跃起来。
嗡！
一股纯粹的、不含任何理智的暴虐与疯狂，顺着他的经脉，直冲眼底。
方正的右眼瞳孔深处，一道猩红的光芒，一闪而逝。
他自己毫无察觉。
可站在他面前的那名女仙，却看得一清二楚。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僵住，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那是什么眼神？
那根本不是属于古月方正的眼神！
那是野兽，是疯魔！
“怎么了？”方正察觉到她的异样，开口问道。
“没……没什么，大人。”女仙慌乱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方正皱了皱眉，没有多想，迈开脚步，准备带着众人离开这片尸山血海。
可他一步刚刚踏出。
异变陡生！
远方那座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赤心行者祭坛，忽然轻轻震动了一下。
嗡——
祭坛的中心，一枚通体血红、仿佛由鲜血凝结而成的玉简，毫无征兆地亮起。
它似乎被方正身上那股一闪即逝的混乱气息所吸引。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那枚血色玉简，化作一道血色流光，脱离了祭坛的束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径直朝着方正激射而来！
“大人小心！”
众人发出惊呼。
方正瞳孔骤缩，眼睁睁看着那道血光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他想躲，可重伤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