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运坛上，金光散去，巨阳仙尊的身影凝实。
“恭迎老祖！”
冰塞川带着一众黄金血脉的蛊仙跪伏在地，声音震动整个长生天。
巨阳仙尊没有看他们。
他抬起头，金色的眼眸穿透了洞天界壁，俯瞰着广袤的北原大地。
在他的视野里，整个北原的气运，像是一锅烧开的沸水，无数粗壮的、崭新的气运光柱，从大地的各个角落冲天而起。
“老祖，天庭已覆，宿命已毁，我北原气运大涨，这正是……”冰塞川激动地开口。
“闭嘴。”巨阳仙尊的声音不高，却让冰塞川后面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
“传我命令，召集北原所有黄金部族的族长，来劫运坛见我。”
“是！”
命令一下，整个长生天都动了起来。
不到半日，劫运坛下，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北原各大黄金部族的掌权者。
他们看着云端之上那道模糊的金色身影，神情各异，有狂热，有敬畏，也有掩藏不住的野心。
“天庭的时代，过去了。”巨阳仙尊的声音，缓缓落下，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宿命蛊已毁，天下大乱，无人可以幸免。”
“我意，在北原建立一座众生运道大阵，汇聚我北原所有生灵的气运，凝成一体，以渡此劫。”
话音落下，下方一片哗然。
大部分黄金部族的族长，立刻跪拜下去，高呼老祖英明。
“老祖此举，是为我北原万世基业，我等愿献出部族气运，助老祖成此伟业！”
“愿为老祖效死！”
赞颂之声此起彼伏。
可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敢问老祖。”
一个身材魁梧，面容桀骜的年轻人，从人群中走出，对着云端的巨阳仙尊，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此阵一成，是否我等部族的气运，便尽数归于老祖一人掌控？”
冰塞川脸色一变，厉声喝道：“铁傲天！你放肆！竟敢质疑老祖！”
这个名为铁傲天的年轻人，正是宿命被毁后，北原新近崛起的天才。
他所在的铁狼部，也因此一跃成为新的超级部族。
铁傲天对冰塞川的呵斥恍若未闻，他只是盯着巨阳仙尊。
“我并非质疑老祖，只是替北原众多的中小部族，问一句公道。”
“我等的气运，是我等部族儿郎用血汗换来的，凭什么要拱手让人？”
“老祖在天庭一战，想必消耗甚巨，此举，究竟是为了庇护北原，还是为了弥补自身的亏空？”
这几句话，说得极其诛心。
下方那些本就有些疑虑的中小部族族长，脸色都变了，看向巨阳仙尊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猜忌。
“大胆！”
“狂妄！”
几个黄金大族的族长纷纷怒斥。
“让他说。”巨阳仙尊的声音，再次响起，止住了所有的嘈杂。
他低头，看着下方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脸上看不出喜怒。
“说完了？”
铁傲天昂着头：“说完了。我只求一个公平。”
“公平？”巨阳仙尊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让劫运坛下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
“年轻人，气运雄厚是好事。”
“你的气运，确实不错，紫中带金，有蛟龙之相，是这新时代的气运之子。”
“但你可知，何为气运？”
铁傲天梗着脖子：“气运，便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只要我足够强，便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说得好。”巨阳仙尊点了点头。
“可惜，你不知道，气运也能被掌控。”
他看着铁傲天，就像看着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
“你更不知道，何为盛极而衰。”
话音刚落。
巨阳仙尊端坐于云端，对着铁傲天的方向，轻轻屈指一弹。
没有仙元波动，没有杀招气象。
就是一个简单的，仿佛弹去灰尘的动作。
然而，在巨阳仙尊的运道视野中，铁傲天头顶那道粗壮如华盖的紫色气运光柱，顶端，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丝黑线。
就像一块完美的璞玉，裂开了一道缝。
下方，铁傲天正要开口反驳。
噗通！
他脚下一软，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平地摔了个狗吃屎。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铁傲天狼狈地爬起来，脸色涨得通红，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刚想开口怒骂。
嗡！
他仙窍中一头本命仙蛊，突然失控，一道凌厉的锋芒，擦着他的脖颈飞出，带起一串血珠。
铁傲天吓得魂飞魄散，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怎么回事？我的本命蛊怎么会……”
他还没想明白。
一个铁狼部的蛊仙，连滚带爬地冲到他身边，声音带着哭腔。
“少族长！不好了！部族的宝库走水了！看守的长老说是仙材自燃，根本扑不灭啊！”
“什么？”铁傲天脑袋嗡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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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又一个传信蛊仙，跌跌撞撞地飞来。
“少族长！完了！我们新发现的那条仙材矿脉，无缘无故崩塌了！整个山都平了！”
“少族长！不好了！饲养场里的远古荒兽全都疯了，见人就咬，已经死了好几个族人了！”
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如同雪片般飞来。
铁傲天呆立在原地，脸色从涨红，到铁青，再到煞白。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上那股无往不利，让他做什么都顺风顺水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
他抬头，看向云端。
巨阳仙尊依旧端坐着，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那平静的姿态，比任何凶狠的手段，都让他感到恐惧。
他终于明白了。
什么叫掌控。
什么叫盛极而衰。
在真正的运道尊者面前，他引以为傲的气运，就是一个笑话。
对方想让他兴，他便兴。
想让他衰，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噗通。
铁傲天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他头顶那道气运光柱，在短短半日之内，已经从耀眼的紫色，衰败成了破败的灰白色，还在不断变淡。
“老祖饶命！老祖饶命！”
他对着长生天的方向，一下一下地磕着响头，额头很快就血肉模糊。
“晚辈有眼不识泰山，晚辈罪该万死！求老祖收回神通！求老祖饶我铁狼部一命！”
劫运坛下，鸦雀无声。
所有部族的族长，都低着头，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们看着那个前一刻还意气风发，此刻却卑微如狗的铁傲天，心中那点侥幸和野心，被彻底碾得粉碎。
这就是尊者。
言出法随，拨弄命运。
杀鸡儆猴。
鸡，已经死了。
巨阳仙尊这才缓缓低下头，看了眼跪在地上，已经吓得快要昏厥的铁傲天。
他没有说话，只是收回了目光。
铁傲天头顶那丝黑线，悄然隐去。
“还有谁，有异议吗？”巨阳仙尊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等，谨遵老祖法旨！”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响彻云霄。
再无一人，敢有二心。
巨阳仙尊看着下方噤若寒蝉的北原众仙，眼中却没有丝毫得意。
他缓缓转头，目光投向了中洲的方向，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距离，看到了那颗被星光包裹，仍在不断搏动的巨大光茧。
“一个疯掉的元始，一个算计天下的方源……”
他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光靠北原的气运，真的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