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缕青意，竟是跨越了时空。
它穿透了狂暴的气机封锁，径直没入新元始的眉心。
那蓄满灭世威能的一击，凭空顿住。
新元始扭曲的身躯，轰然僵直。
他身后那接天连地的气道龙卷，脚下那吞噬万物的魂道黑河，都在这一刻凝固。
分裂的眼眸中，疯狂与暴虐如潮水般褪去。
属于元始的威严与悲悯，破天荒地占据了上风。
他脸上闪过片刻的清明，挣扎之色一览无余。
“元……莲……”
一个古老、威严，却浸透了无尽疲惫的声音，从他口中被艰难地挤出。
远方，星宿仙尊死寂的眼眸中，骤然爆开一星火光。
元莲仙尊！
是元莲仙尊留下的后手！
但这星火光只亮了一瞬，便被更深沉的黑暗彻底吞没。
“吼——！！！”
一声比先前所有咆哮加起来都更狂暴的怒吼，从新元始的喉咙最深处炸裂！
那刚刚浮现的清明，被瞬间冲垮，碾碎，淹没。
元莲的意志终究太过微弱。
它如一颗投入岩浆的小石子，非但没能降温，反而激起了火山最恐怖的喷发！
新元始的双眼，彻底化为吞噬一切的纯粹漆黑！
他体内原本还在剧烈冲突的气道与魂道道痕迹，此刻竟被那股纯粹的疯狂意志，强行捏合在了一起！
轰隆！
他放弃了攻击三尊，转而抡起拳头，朝着自己脚下的天庭废墟，狠狠砸落！
这一拳，比之前任何攻击都更凝聚！
更恐怖！
“不错，巨阳仙友，你猜对了。”
就在此时，方源的传音响起，语调里带着一种欣赏艺术品般的悠然，精准地送入巨阳仙尊的脑海。
“从我决定牺牲气海分身的那一刻起，眼前的景象，就是我想要的结果。”
巨阳仙尊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个针尖。
他看着那个毁灭天庭的怪物，再感应着方源那不带丝毫情感波动的语气，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贯天灵盖。
“你……你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
“预料？”
方源轻笑。
“不，不是预料，是我亲手设计。”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给巨阳仙尊消化这事实的时间。
“我打入气海老祖体内的，可不止是炼道烙印那么简单。”
“我在他的肉身与魂魄最深处，留下了一丝我参悟天道后，领悟出的东西。”
“你可以称之为，混沌道痕。”
巨阳仙尊感觉自己的念头都停转了。
混沌道痕？
这是什么东西？闻所未闻！
方源的声音继续传来，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它的作用很简单，就是在复活的过程中，阻止两种不同的本源完美融合。”
“它不会让元始吞噬幽魂，也不会让幽魂污染元始。”
“它只会让这两种至强的力量，以最混乱、最冲突、最原始的方式，强行捆绑，互相撕咬，永恒内战，永不休止。”
巨阳仙尊死死盯着那个疯狂破坏的身影。
他懂了。
他终于懂了那怪物身上极致扭曲感的来源！
那不是简单的力量冲突，那是一种从根源上，被设定好的，永恒的自我战争！
“摧毁一个气功果核，不过是小胜。”
“让天庭诞生一个亲手毁灭自己的仙王，才是真正的大胜。”
方源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得意，只有陈述事实的绝对冷酷。
这股冷酷，让巨阳仙尊这位活了百万年的老魔头，都感到一阵心底发寒。
“你……你算计了所有人！”巨阳仙尊的声音干涩得不像他自己。
“我算准了星宿会不惜代价复活元始，她太想赢了，所以她一定会赌。”
“我算准了幽魂会成为最好的补品，一个疯掉的魔尊，是多么完美的材料。”
“我甚至……”
方源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玩味。
“算准了你会在最关键的时候，为了你那点小算盘，出手干扰。”
巨阳仙尊脸上的金光猛地一僵。
方源的话，是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元神上。
“你将幽魂的败亡气运嫁接过去，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可惜……”
“你只是在帮我，把这锅汤，搅得更浑。”
“你送进去的败亡之运，和我种下的混沌之种，恰好完美结合，最终才催生出这么一个……完美的杰作。”
巨阳仙尊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引以为傲的算计，他一石三鸟的妙手，到头来，竟是方源整个计划中的一环。
他不是棋手。
他连棋子都算不上。
他只是一个主动跳出来，帮厨子添柴烧火的傻子！
“现在，你看。”
“天庭最大的希望，成了他们最大的敌人。”
“星宿仙尊，现在必须亲手镇压，甚至杀死她最敬爱的师尊。”
“无论结果如何，天庭都将元气大伤，甚至一蹶不振。”
“而我们，只需要在这里，好好欣赏。”
方源的传音结束。
轰——！！！
新元始那毁天灭地的一拳，终于落下。
拳锋所指，不是别处，正是天庭最中央，那座早已化作废墟，却依旧象征着天庭至高权柄的……
承天殿！
狂暴的力量，将承天殿的废墟，连同下方残存的地基，以及更深处的一切，都彻底轰成了虚无！
大地崩裂。
一个被层层叠叠、无数上古封印镇压的巨大洞口，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洞口深不见底，漆黑一片，直通未知。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
哗啦……
是锁链拖动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却像直接在每个人的魂魄深处响起，清晰无比。
紧接着。
一声叹息，自洞中悠悠传出。
那叹息仿佛跨越了亘古，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沧桑。
这声叹息不大，却瞬间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轰鸣与咆哮。
它像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抚过了狂暴的新元始。
那怪物毁天灭地的动作，再一次，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