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瑾最终还是回到了星芒广告公司。在花光最后一笔积蓄后，她不得不向现实低头。那张被注销的储值卡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醒了她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周一早晨，她站在公司楼下，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敢走进去。电梯里遇到的几个同事看见她，都露出诧异的表情，随后便假装没看见似的别开脸去。这种刻意的忽视比直接的嘲讽更让人难堪。
策划部的办公室还是老样子，只是她的工位上已经积了一层薄灰。她刚放下包，主管李薇就端着咖啡杯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我们江太太吗？”李薇故意拉长声音，上下打量着舒瑾的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与从前那些名牌套装形成鲜明对比，“怎么舍得回来上班了？”
舒瑾抿了抿嘴唇，低声道：“李主管，我回来继续工作。”
“工作？”李薇轻笑一声，手指在舒瑾的工位上敲了敲，“你以为公司是你家开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请了这么长的假，要不是看在你以前表现还不错的份上，这个位置早就有人顶上了。”
舒瑾知道李薇在故意刁难，但她只能忍气吞声：“对不起，我会好好工作的。”
李薇满意地看着她卑微的态度，从文件夹里抽出一沓资料扔在桌上：“正好，这些客户资料需要录入系统，今天就交给你了。记住，下班前必须完成。”
那沓资料至少有五六厘米厚，舒瑾粗略估算了一下，就算不吃不喝也要忙到深夜。但她不敢反驳，只能点头应下。
等她坐到电脑前开始工作时，才发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这些资料不仅数量庞大，而且杂乱无章，很多手写部分字迹潦草难辨。更糟糕的是，系统密码已经被重置，她不得不找it部门重新申请权限。
“舒姐，你怎么回来了？”it部的小张看到她时明显愣了一下，“听说你”
“我回来上班了。”舒瑾打断他，不想再听一遍那些好奇的询问。
小张尴尬地笑了笑，很快帮她重置了密码，但整个过程都避免与她对视。
回到工位时，她听到隔壁办公区传来窃窃私语。
“真的离婚了？怪不得穿成这样”
“听说是因为出轨，被江总当场抓奸。”
“我的天，她也太不知好歹了吧？江总那样的男人都不要？”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呗”
舒瑾的手指在键盘上微微发抖，她强迫自己专注于屏幕，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中午去茶水间热饭时，几个正在聊天的女同事看见她进来，立刻散开了。其中一个走得匆忙，不小心撞到了她的肩膀，连句道歉都没有就匆匆离开。
舒瑾站在微波炉前，看着里面旋转的饭盒，突然想起从前。那时候，每天中午都有同事主动邀她一起去吃饭，茶水间里总是围着一圈人听她讲最新的时尚资讯或是度假见闻。而现在，她就像一个瘟神，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便当是她早上起来做的，简单的青菜和米饭。从前她从来不需要自己做饭，要么是江弈带她去餐厅，要么是家政阿姨准备好三餐。现在，连吃一顿像样的外卖都成了奢侈。
下午的工作更加难熬。李薇每隔一小时就要过来检查进度，每次都要挑刺。
“这个客户名称录入错了，重新核对。”
“分类标准不对，全部重做。”
“速度太慢了，照你这个效率，明天都完成不了。”
舒瑾咬着牙，一声不吭地按照要求修改。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而干涩发痛，肩膀也酸胀难忍。
更让她难受的是，每当她需要其他部门配合提供资料时，对方总是推三阻四。
“这个数据我现在没空整理，你等着吧。”
“之前的项目文件？不好意思，我不负责这个。”
“舒瑾啊，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忙不过来”
明明从前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现在却处处碰壁。
快下班时，行政部门的小王抱着一大摞文件走过来：“舒姐，李主管说这些旧档案需要整理归档，让你处理一下。”
那摞文件几乎挡住了小王的视线，舒瑾连忙起身接过，沉得她手臂一沉。
“这些都要今天完成吗？”舒瑾看着堆积如山的文件，感到一阵绝望。
小王耸耸肩：“李主管是这么说的。她说你请了这么长的假，应该多承担些工作。”
此时，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大家说说笑笑，相约着晚上去哪里聚餐，却没有一个人看舒瑾一眼。
她孤独地坐在角落里，面前是两座“文件山”。电脑屏幕上还有未完成的客户资料录入，而新的任务又接踵而至。
李薇拎着名牌包从主管办公室走出来，经过舒瑾工位时停下脚步，语气轻快地说：“好好干啊，舒瑾。公司不养闲人，你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留下一串清脆的声响。
办公室里的人渐渐走光了，最后只剩下舒瑾一个人。日光灯发出嗡嗡的电流声，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
她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眼睛又酸又涩。手指因为长时间打字而微微发抖，胃里也空得难受。那盒简单的便当早就消化完了，可是工作还远远看不到尽头。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谷宸。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饿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舒瑾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我还要加班，你自己先吃点东西吧。”
“加班？你那个破工作有什么好加的？”谷宸的语气更加不满，“快点回来，我有事跟你说。”
“我真的走不开，这些工作今天必须完成”
“随便你吧！”谷宸打断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舒瑾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一阵无力感席卷全身。从前加班的时候，江弈总会贴心地让助理给她送晚餐，有时还会亲自来接她下班。记得有一次她加班到深夜，走出公司大门时看见江弈的车停在路边，他靠在车门上等她，手里还捧着一杯热奶茶。
“怕你饿着，先垫垫肚子。”他当时是这么说的，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
而现在，她饥肠辘辘地加班，等来的只有谷宸的催促和抱怨。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强行憋了回去。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这些工作不做完，明天李薇还不知道会怎么刁难她。
她继续埋头工作，键盘敲击声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窗外的霓虹灯光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直到晚上九点多，她才勉强完成所有工作。关上电脑的那一刻，她几乎直不起腰来。
走出公司大楼，夜风带着凉意。她站在路边等公交，看着一辆辆私家车从面前驶过，突然想起以前都是江弈开车来接她，她从来不需要担心夜归的安全问题。
公交车迟迟不来，她的腿站得发酸。终于，那辆熟悉的公交车慢悠悠地进站了，她投币上车，在空荡荡的车厢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窗外，这个城市的夜景依旧璀璨，可那些光亮都与她无关了。她靠在冰冷的玻璃上，感受着公交车颠簸的节奏，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从天堂坠入地狱，原来只需要一个错误的决定。而她已经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