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很快就端着便当过来了。
她有些怯怯地在看台入口张望了一圈,才在最后一排角落的阴影里找到了他。
“四月一日前辈,你的便当。”
理央点了下头,接过便当盒。
经理小声说了句“下午比赛加油”,然后红着脸跑开了。
【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有些莫明其妙,腹诽了一句,打开了便当盒。
菜色很丰盛,炸鸡块、玉子烧、西兰花,还有两只可爱的章鱼香肠。
理央面无表情地夹起一块玉子烧塞进嘴里,视线投向场中。
樱实的实力只能算普通,那个咋咋呼呼的王牌倒是很会鼓舞士气,简直是个行走的扩音喇叭。
丰黑要强上一些,但……也就那样吧。
嗯?
那个二传手……
理央的咀嚼慢了下来。
托球的动作很标准,传出的球又快又稳。
快攻干净利落,节奏很舒服。
【啧,扣这种球肯定很爽吧。】
他暗自羡慕,又面无表情地夹起另一块玉子烧塞进嘴里,腮帮子微微鼓动。
他完全没注意到,斜下方几排的位置,几个结伴来看比赛的女生正频频回头,红着脸压低声音交头接耳。
“快看快看,是南三中的那个……”
“戴口罩的那个?口罩摘了!”
“他的皮肤好白啊,是不是身体不太好?过这种阴郁感,好帅……”
“嘘……别说了,他看过来了!”
女生们瞬间噤声,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转了回去。
理央只是觉得那边有点吵,下意识瞥了一眼,见没什么事,就继续专注于眼前的比赛和便当。
短暂的午休结束。
下午的对手,正是刚刚胜出的丰黑中学。
比赛哨声一响,京谷的引擎就拉到了满格。
一记又一记暴力强攻,砸得丰黑的拦网和自由人毫无脾气。
而另一边,理央的拦网也成了丰黑攻手们的噩梦。
先不说高度,那移动速度也是快得离谱。
无论他们从哪个角度进攻,总能看到那双冷静的手出现在眼前,精准地封死路线。
“砰!”
又是一球被重重拦下,砸回丰黑的场地内。
丰黑的攻手一整个裂开!
大兄弟,你戴着口罩都不喘口气吗?
求求你歇歇吧!!
而观众席上则响起一片惊叹。
“那个3号副攻手是谁啊?拦网太恐怖了!”
“丰黑去年可是县内四强啊,怎么被压制得这么惨……”
最终,南三中又是以2:0稳稳拿下比赛。
列队,敬礼,握手。
结束后,理央回到休息区,用毛巾擦了把脸,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新的口罩换上。
赢球这件事,没能在他心里激起多少波澜。
由于身体的原因,他不能参加室外项目,室内项目他挨个尝试过后,还是选择了排球。
理央一直记得当初第一次扣球时的心情,那种将内心所有的情绪宣泄一空的畅快感,让人欲罢不能。
可是现在,他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了。
球场对面,丰黑的队员们一个个垂头丧气,脸上写满了不甘。
二传手白布贤二郎失落了一阵,很快调整过来。
他心里清楚自己队伍的实力上限,输了也不算意外。
抬起头,目光越过球网,望向对面那个准备重新戴上口罩的高个子副攻,抿了抿嘴。
主攻手阿兼红着眼睛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了,白布。”
他顺着白布的视线望过去,好奇地问:“看什么呢?”
白布收回目光。
“没什么,就是觉得……那家伙打球好象不怎么开心。”
阿兼愣住了:“哈?不是吧兄弟?咱们输得底裤都快没了,你还有空关心对手开不开心?你是什么圣母玛利亚?”
白布赏了他一个白眼。
“才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说,那家伙根本没发挥出全部实力,大概是他们二传的配合问题吧。”
阿兼闻言,恨恨地咬住后槽牙。
“你的意思是,人家没用全力就把我们干翻了?这也太伤人了吧!呜呜呜……”
白布满头黑线,懒得理会戏精附体的队友。
不过仔细想想,好象还真是这么回事。
那个3号,光是拦网就让他们的士气一落千丈。
要是他的进攻再强一些……
恐怕他们这边真就要被打出心理阴影了。
白布摇摇头,没再多想。
提前出局也好,他还得好好补习考进白鸟泽呢。
南三中这边,理央慢吞吞地换下汗湿的队服。
从包里翻出长袖防晒衣、宽沿棒球帽,最后是雷打不动的口罩,将自己重新包裹得严严实实。
拉伸结束后,拎起包和领队老师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开溜。
【复盘会议?别开玩笑了。】
【这些家伙脑子里除了‘晚上吃烤肉’还能有什么建设性意见?】
【一群菜鸡互啄罢了。】
理央在心里毫不留情地吐槽着。
领队老师是个没什么排球经验的文化课老师,带队也只是挂个名,对他这种独来独往的学生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大部队行动起来,还要分神照顾他这个“紫外线过敏”的病号。
他自己走了,大家反而都轻松。
理央前脚刚踏出体育馆大门,京谷后脚就背着包,面无表情地跟了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象是两条互不相交的并行线,默契地走向不同的方向。
与此同时,体育馆里。
南三中的其他人正收拾东西准备收队,七嘴八舌地商量着晚上去哪里庆祝。
“队长,你说我们去吃车站前那家新开的烤肉怎么样?”
“附议!听说他家的牛舌是一绝!”
东堂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穿着得体、气质温和的男人就走到了他们面前。
男人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微微欠身。
“打扰了,请问,四月一日理央君是在贵队吗?”
喧闹的休息区霎时间安静下来。
东堂下意识点头,“啊……是的……”
突然,身后有人认出了男人西装领口那个白鸟型状的徽章。
“白……白鸟泽?!”
一声激起千层浪。
南三中的队员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纳尼?白鸟泽?!
那个王者白鸟泽?!
呜哇!他们这辈子离豪门最近的时刻,大概就是现在了吧!
领队老师迅速反应过来,一张脸笑成了菊花。
“啊呀!您是白鸟泽的……?”
“我是白鸟泽学园排球部的球探。”
男人递上名片,态度依旧温和,“今天来是想和四月一日君聊一聊。”
领队老师有些局促地双手接过名片,结结巴巴地说。
“啊……真是不巧,四月一日他……他刚走……”
“这样啊。”
球探也不意外,收回目光。
领队老师生怕得罪人,连忙接话。
“需要我帮您转达什么吗?”
“不必了。”
球探笑了笑,“既然明天还有比赛,我明天再来拜访吧。打扰各位了。”
男人礼貌地道别,转身离去,留下南三中一众人风中凌乱。
他一走,休息区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白鸟泽的球探!来找四一的!”
“我不是在做梦吧?!”
“妈呀,四一那家伙该不会要保送豪门了吧?!”
刚才还在抱怨京谷和理央难伺候的那个队员,此刻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领队老师更是激动地挺直了腰板,手里那张薄薄的名片被他捏得死紧。
要是四月一日真被特招进了白鸟泽,那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啊,毕竟是他负责的学生不是?
……
另一边,对体育馆里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的理央回到了家。
玄关处,老管家鸣宫弯腰接过他手里的包。
“少爷,欢迎回家。”
理央摘下帽子和口罩,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在暖色的灯光下柔和了几分。
他看向老管家,黑沉的眼睛里透出满是期待的光。
“鸣宫爷爷……”
鸣宫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遗撼。
“少爷,今天……还是没有那个孩子的消息。”
理央眼里的光暗了下去。
鸣宫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微叹,小心翼翼地开口。
“少爷,宫城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么久了……或许,那孩子已经搬家,去了外地也说不定呢。”
理央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他抿了抿唇,沉默了很久,才低哑着声音道。
“就这样吧。以后,不用再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