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那场算不上愉快的谈话结束后,希尔德就消失了。
顾屿把那盘极具纪念意义的沙拉吃完,又在厨房里研究了一会儿那些会发光的蘑菇和能自己调节咸淡的盐块,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他以为下午会继续进行某种净化或者教学活动,但他想多了。
整个白天,圣堂都安静得过分。
顾屿独自一人在空旷的回廊里踱步,脚步声被无限放大,又被高远的穹顶吞噬,显得有些寂寥,他没有见到任何一个魅魔。
那些原本在圣堂内负责洒扫,祈祷的低阶魅魔,只要一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就会立刻低下头,悄无声息地从另一个方向溜走,动作比受惊的兔子还快。
顾屿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有这么可怕吗?
他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他自认为自己态度和善,乐于助人,还为魅魔种族的素质教育和可持续发展提供了宝贵的建议,理应受到欢迎才对。
他当然不知道,早上发生在厨房里的那场学术探讨,已经以一种添油加醋,极尽夸张的形式,传遍了整个圣堂。
在传说中,他成了一个用三言两语就能逼疯神父大人,用凡人污秽的知识亵渎神圣仪式,来自东方的神秘恶魔。
对此,顾屿一无所知,他只是觉得有点无聊。
晚上,他吃过了被放在客房门口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晚餐,味道还不错,但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缺了点
上午那种紧张又有趣的氛围。
月光很好。
顾屿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床很大,被褥也很舒服,但他就是睡不着。
脑子里像是开了个露天电影院,反复循环播放着今天早上的片段。
“你会与我融为一体。”
希尔德说这句话时的表情,还有他靠近时,身上那股香香的味道。
太有意思了。
顾屿又翻了个身,仰面躺着,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的光影。
笑过之后,一种更深层的情绪,被搅动着,慢慢地浮了上来。
那是一种陌生的躁动。
身体里似乎有一股无名的热流在窜动,让他觉得盖在身上的薄被都显得有些多余,他扯了扯自己上衣的领口,希望能透进一点凉爽的空气。
可那股燥热,是从身体内部升起来的。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去想更多。
想希尔德那身严谨的黑色神父袍,想那袍子下面的腰,想他白皙的皮肤,还有那颜色很浅的嘴唇。
如果真的要融为一体会是怎样的情景?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无法抑制地开始疯长。
不再是早上那种带着调侃和戏谑的解构,而是更直接更原始的想象。
顾屿的呼吸,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粗重,他猛地坐起身,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搞什么啊
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为一个认识三天,性别为男的魅魔,产生了如此强烈的生理反应。
这太不科学了。
顾屿再次躺下,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开始背诵圆周率。
背到小数点后十几位,希尔德那张通红的脸又一次跳了出来。
顾屿猛地睁开眼,放弃了挣扎。
他盯着天花板,安静了很久很久,一个清晰的念头,从混乱的思绪中破土而出。
他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排斥,甚至
有点期待。
期待那个所谓的融为一体之日的到来。
圣堂的最深处。
希尔德站立在高耸的书架前,神情专注,他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一天。
他要找到答案。
他要找到关于融合仪式最详尽,最具体的记载。
指尖划过一个个用古魅魔语写成的书脊。
《论精神力对低等生物的绝对支配》、《魅惑之声的七十二种变调》、《灵魂契约的编织与破解》。
这些都不是他要找的。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书架的最顶层,一个被黑色锁链和符文封印的角落。
那里躺着一本用不知名生物的黑色硬皮做封面的古籍。
书的表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用暗金色烙印的形似交缠双蛇的徽记。
希尔德的呼吸微微一滞。
《深渊交合论》。
这是连历代神父都讳莫如深,被列为最高禁忌的典籍。
据说,里面记载的,并非魅魔一族神圣的繁衍仪式,而是源自深渊魔神们的交配方式。
那不是为了繁衍,也不是为了获取力量,仅仅是为了追求纯粹的欢愉。
希尔德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片刻,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顾屿的那句质问。
“难道你们魅魔办事都这么随意的吗?连个预案和说明书都没有?”
他不再犹豫,伸出手,咏唱起古老的咒文。
黑色的锁链应声而断,封印的符文逐一黯淡下去,那本厚重的古籍,从书架上飘浮而下,落入他的手中。
希尔德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他要学习。
他要知道,关于融合的具体姿势,辅助工具和润滑流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