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姜延便开车带着妾莉丝和希曼去往福利院。
伦城的空气质量很糟糕。
尤其是秋天,每天早上整座城市都会笼盖上一层淡淡的雾霾。
遮挡视线不说,还对身体不好。
在伦城住了这么久,姜延真的很怀念蓝天白云。
到福利院的距离不远,不到半个小时,姜延便把车停进福利院的前院里。
玛丽院长看见姜延到来之后,笑得很开心。
希曼搀扶着妾莉丝从车上走了下来,姜延已经提前拿出轮椅,在车门旁边等待。
妾莉丝的双腿并不是失去了知觉,只是没力气走不了几步路,甚至站立的时间稍长就会无力摔倒。
若是有人搀扶的话,勉强挪动几步还是可以做到。
“这位就是妾莉丝小姐吧?”
玛丽院长走到妾莉丝身边,弯下腰,动作温柔地帮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姜延经常在我这里提起你,的确是个很漂亮的女孩。”
趁着玛丽院长和妾莉丝聊天的工夫,姜延从车上拎下来了一堆东西。
“呀……带了这么多东西,你们今天中午留下来吃顿午餐吧。”
玛丽院长语气里带了一些祈求的意思。
姜延不好意思拒绝,于是点头答应。
见此,玛丽院长笑着把东西拎进厨房。
本来姜延还想着过去帮忙,不能让玛丽院长太累了。
可是姜延前脚刚踏进厨房,后脚就被玛丽院长赶了出来。
她反而还在怪罪姜延不会讨女孩开心,明明这么好的机会还不把握,怪不得一直单身。
姜延尴尬的笑了笑后,从厨房里逃了出来。
结果发现妾莉丝的轮椅就停在厨房的不远处,他和玛丽院长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全部落进妾莉丝的耳朵里。
姜延更尴尬了。
“玛丽奶奶只是在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妾莉丝一脸疑惑:“什么别往心里去?”
姜延这时才突然发现,天使没有父母,不靠某种喜闻乐见的方式繁衍后代的话,是不是也没有爱情观念?
尤其是妾莉丝这种,一诞生便奔赴战场的天使,恐怕连爱情这两个字怎么写的都不知道。
“没什么,走吧,我带你去我长大的地方看看。”
姜延摇了摇头,推着妾莉丝的轮椅和她一起在院子里散步。
福利院的面积挺大,玛丽院长年龄大了之后一个人很难打理过来,于是这院子就荒废了下来。
“在我小时候,玛丽奶奶在这个院子里种了很多的风铃草和茶花。”
两人一边散步,姜延一边和妾莉丝讲述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夏天的时候,还经常有白胖白胖的鸽子飞进院子,咕咕咕的向我们讨要食物。”
“玛丽奶奶很生气,因为鸽子们把她精心修剪的花园给糟塌坏了,而且院子里也到处都是它们留下的粪便。”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一个叫多姆的男孩。”
“他很喜欢小动物,可是玛丽奶奶不允许福利院里养猫养狗,所以他便偷偷养了一只鸽子……对,就在这棵树上,他当时还爬上去给它搭了个鸟巢。”
姜延走到后院的一棵橡树下,拍了拍它一个人合抱不住的树干。
“你知道鸽子被养熟了之后会带来怎么样的麻烦事吗?”
妾莉丝摇摇头,她好奇的看着姜延想要知道答案。
她也喜欢鸽子,不仅聪明听话还爱干净,它能带来什么麻烦?
“就是它会领着自己的一大群朋友来家里串门,你如果不喂饱它们,就要遭受它们一下午的咕咕叫折磨,连午觉都睡不好。”
“我当时住在阁楼,每天被鸽子敲玻璃声吵醒,必须要丢给它们一把面包屑,它们才愿意放我回去睡午觉。”
姜延的脸上多了一抹怀念:“所以我特别讨厌多姆养的那只鸽子,每次被吵醒的时候,都会生起把它炖了的想法。”
姜延发出邀请:“要上去看看吗?我之前住的房间。”
妾莉丝尤豫了一下后,点点头。
姜延带着妾莉丝走到后门处的楼梯口。
要抵达阁楼,需要爬三层楼梯,坐在轮椅上去根本不现实,所以姜延朝妾莉丝伸出手。
妾莉丝拉住姜延的手后身体前倾,姜延弯腰用手臂搂住妾莉丝的腿弯和腰,然后将其抱了起来。
今天天使小姐穿的白色长裙。
洁白的象是由天鹅的羽绒编织而成。
如今妾莉丝对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已经不在意了。
毕竟每天晚上让姜延疗伤的时候,半个身体都被摸过了,不差这点。
妾莉丝的不在意,是身体和意识全部淡然、无所谓,仿佛一切都和平常无异。
只是姜延就没有这心境了。
清香扑面,软玉在怀。
姜延高估自己了,原本笔直的腰终于是弯了下来。
还好清纯的天使小姐没有发现姜延的异常,姜延一口气爬上阁楼后,抱着妾莉丝走进自己曾经住的房间。
看得出来玛丽院长经常上来打扫,屋里没有多少灰尘,而且姜延当时没有带走的物品也原位不动的保留在原地。
把妾莉丝放在床上,姜延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场景发起了呆。
“最后呢?”妾莉丝忽然开口:“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落寞。”
姜延沉默了一会后,继续说:“伦城经常遭受敌人的轰炸,有天夜里多姆的鸽子再也没回到它的巢穴,多姆便翻墙出去找。”
“最后啊,多姆中枪死在了一处偏僻的巷子里,怀里还捂着一只惊慌失措的鸽子。”
“从那以后,福利院里再也没有飞来成群的鸽子。”
“玛丽奶奶尝试养了几只,结果发现鸽子根本养不熟,只要炮弹的爆炸声一响,鸽子就会受惊飞走,完全记不住家在哪里。”
说出这个故事的结局后,姜延发现妾莉丝低着头不说话,心情明显低落了很多。
应该编个好点的结局骗骗她的……
姜延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不聊这些话题了,我给你找一找我之前经常看的书。”
姜延为了转移话题,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
“到时候可以搬去疗养院,平时你没事干的时候还可以多看看书。”
踮起脚尖,原本需要垫凳子才能够着的柜子顶,如今姜延只需要踮脚尖就能轻松看到顶。
记忆象是玩具,在漫长的时间里,总是会悄悄藏进你找不到的角落,然后等着你在未来的某一天,喊出一句“我可算想起来了”这种话。
姜延便是如此。
他看见了一个靠在书堆、被烧焦了半截身体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