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张巨大的灰网,悄然笼罩着城郊的小河。蝉鸣渐渐歇了,只有岸边毛竹在风中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我和六个小伙伴趁着夜色跳进河里游泳。月光洒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却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那光亮里透着几分诡异。
河水带着几分凉意,却也还算舒适。我畅快地游着,忽然,一股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脚底窜上来,仿佛有一双冰冷的手,顺着我的腿脚一路攀附而上。
我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就在我抬头换气的瞬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水面上漂浮的脑袋。“一、二、三……八?”我愣住了,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数错了。借着朦胧的月光,我又仔细数了一遍,还是八个!
我的心猛地一沉,喉咙发紧,嘴里泛起一阵苦涩。刚呛了一口河水,正想吐出去,阿强突然游到我身边,“噗”地吐出一口水,脸色苍白如纸,眼神里满是惊恐:“烨哥儿,走,我们上去,不洗了!”
“咋回事?”我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了我的心脏。
“别问!问不得!回去再说!”阿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转身就往岸边游去,动作慌乱得有些反常。
“那你喊一声,叫大家一起走啊!”我也跟着慌了。很显然,惊慌这种情绪是会相互传染的。
“只有你能喊动他们,我哪喊得动他们嘛!”阿强头也不回,拼命划动着手臂,溅起的水花似乎都带着恐惧。
这时,我突然想起这条河的传闻。这些年,每年都会有人溺水身亡,都是在七月半前后十天左右,而现在貌似正是这个时间节点之上,听河边的老人说每年七月半前后,都会有人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水面徘徊。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冷战,扯着嗓子喊道:“都起来!明天还要上学,快点!”语气在这会儿也充满了焦急。
也许是平日里的“威严”起了作用,小伙伴们陆陆续续上了岸。穿衣服时,两个调皮的家伙还在小声嘀咕,我冲过去一人给了一巴掌,恶狠狠地吼道:“少废话,赶紧的!”
由于我的强势,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压抑,两个被我拍打的同学,显得有些委屈。但好在还没达到愤怒的节点,唉!
以后再和他们解释吧!大家都默不作声,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小路上回荡。快到校门口时,阿强突然拉住我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烨哥儿,今晚我不想回宿舍,去你家睡行不?”我看了看他煞白的脸,没多问。往常下晚自习后,他也常来我家借宿。
等其他人翻墙进了学校,我和另外两个走读的伙伴分了手。回到家,我轻轻打开房门,走上三楼卧室,按下墙上的开关。白炽灯亮起的瞬间,我被阿强的样子吓了一跳。他脸色惨白如纸,双腿还在不停地颤抖,整个人像一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枯叶。
“你咋了?还在抖,着凉了?”我关切地问。
“烨哥儿,我刚才差点吓死……”阿强带着哭腔,一边说一边挽起裤腿。借着灯光,我清楚地看到他脚踝上那道青紫色的淤痕,形状诡异,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抓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我感觉头皮发麻。
“我游得好好的,突然觉得有人在我脖子后面吹气,凉飕飕的。我转头一看,明明我们七个人,可我数来数去,加上我,怎么都有八个脑袋!”阿强声音哽咽,“我想喊,可脚突然被什么东西拽住,呛了好几口水。要不是拼命游到你身边……”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个人数错或许是眼花,可两个人都数错,而且都数了两遍以上?这也太邪乎了!我强装镇定,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以后不去河边就是了。”
那一晚,我俩都没合眼,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煎锅巴鲫鱼,我很想和他聊聊这个事,但心里的直觉聊这个又不太合适。辗转反侧之间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仿佛是某种神秘力量在宣泄不满。
雷声隆隆,闪电划破夜空,把房间照得忽明忽暗。整个夜晚,都被一种说不出的恐惧笼罩着。想着雷电就是上苍对邪恶的神罚,自我安慰间,也就稀里糊涂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或许是年轻气盛,又或许是心存侥幸,见没再发生什么怪事,我们渐渐放下心来。心想只要不再去河边,应该就没事了。上午四节课结束,学校放假,大家结伴回家。
刚吃过午饭,楼下突然传来熟悉的喊声。“烨子!”那声音洪亮又带着几分爽朗,是我的结拜兄弟大川。他在渝市上中专,今天是周末,应该是刚从主城回来。
我赶忙跑下楼,打开门,就看到大川咧着嘴笑,一口大白牙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大川天生神力,性格却出奇地好——当然,这份好脾气只对我。
初中时,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他二话不说就冲上去,要不是我及时拦住,那人恐怕得在医院躺上好一阵子。他唯一一次被记过,也是因为替我出头。这些年来,不管遇到什么事,他总是第一时间站在我身边。这样的兄弟,值得我用一辈子去珍惜。
“走,出去耍!”大川一把搂住我的肩膀,我正想答应,可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安。
昨晚河边的诡异经历,阿强脚踝上的淤痕,还有那多出来的“脑袋”,像走马灯似的在我脑海里闪过。我看着大川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也许,有些事,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