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市人民医院，临床心理科的门诊室外。
周小军窝在走廊的长椅上，黑色宽大卫衣包裹住他的上半身，只露出指节和手机。
手机的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能看一丝淡淡的笑。
这时，一个声音让这笑容消失。
“儿子，小陆医生那边还要半小时，咱们等一等啊。”
周游从诊室出来坐回儿子身边，周小军略显嫌弃地侧了侧身，就是这一侧身让周游看到了他的手机屏幕。
“你怎么还看程野的直播？”
“不准看。”
周游伸手就要去拿手机，可周小军仗着手长直接躲过。
然后无视他，反手就送出几个大额礼物。
这把周游气得不轻，“你知道他给我捅了多大的娄子吗？”
“害我三天两头被检查，税务来了消防来，消防刚走社保局的又来了。”
“我被搞得头发都快掉光了，还缴了不少罚款，你居然还给他打赏送礼物？”
面对老爸的暴怒，周小军一脸冷漠。
不仅没听话，还挑衅的又送出了两个。
这把周游气得鼻子都冒烟，指向他怒斥，“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你这样的话，小心我去举报他引导未成年刷礼物。”
“我看他这个主播还怎么当。”
这下周小军终于有了反应，“你敢这么干，我就死给你看。”
又是这样！
周游被这句话搞得有点应激，为数不多的头发又被薅掉好几根。
而周小军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拼命直往老爸的心口扎。
“反正你的钱都是我的。”
“我不花，难道给你的情妇花？”
“万一再搞个私生子出来……”
“什么情妇，什么私生子！”
周游气得打断他，“你妈一天到晚就只会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的脸被气成了猪肝色。
知道儿子的病情，他竭力的控制着。
可越控制越难受，儿子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看了这么久的心理医生，怎么就一点用都没有。
周游感觉心力交瘁，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
老爸都这样了，可周小军却无动于衷，依旧关注着正在直播的程野。
他们的声音也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
“过去的孩子挨揍都没事，现在的孩子怎么动不动就各种心理问题？”
沉若琳不理解。
她哥小时候皮起来，老爸皮带都抽断过。
不照样没事？！
挨揍也不记仇，现在还不是听话又孝顺。
“可能是因为情绪供给平衡被破坏了吧。”
程野说这话时又想到了周扒皮家的那小子，他很感慨的说，“我就认识一个小孩。”
“以前挺乖的，可突然之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开始变得极端。”
“那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沉若琳难得聪明一次，说到了重点。
程野点点头，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反倒是问了沉若琳一个问题。
“你爸妈有没有问过你：如果他们要离婚，你跟谁？”
沉若琳摇头，“没有。”
“我认识的那个孩子就有。”
程野开始娓娓道来，“他们家怎么说呢？中产家庭，不缺钱，老爸开公司的，老妈全职主妇。”
“这种家庭结构在华夏很常见，可如果平衡不了就特别容易出问题。”
“那一出问题，最先受到伤害的，就是小孩。”
听到这里，一直垂着头的周游突然愣住。
程野说的这个人怎么那么象他们家？
他口中那个受伤害的小孩，难道是他儿子周小军？
周游开始竖起耳朵仔细听。
没想到听到的第一句就是……
“他爹也确实挺畜生的，不顾家，什么事都丢给他老婆。”
闻言，周游的嘴角抽了抽。
可程野说的又是真的，他想反驳都难。
其实也不是不顾家，做生意需要应酬，大家都一样。
“他老婆没有工作，就只能围着孩子转。”
“老公经常不回家，长久以往难免容易乱想。”
“一乱想就把情绪发泄在孩子身上。”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天天被他妈追着问：‘我跟你爸离婚你跟谁？’，‘你爸外面有女人了，你不好好学习你爸就不要我们了’，‘给妈争口气行不行’？”
“都是这种车轱辘话反复说，换你，你受得了？”
沉若琳连忙摇头，“我会疯。”
“可不是嘛。”
程野也跟着摇头，“关键是两个大人还意识不到问题。”
“一个觉得在外面挣钱辛苦，一个觉得操持家务也累。”
“互相推卸责任，压根就不管孩子的感受，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动不动就提离婚。”
“而现在的孩子大多都是独生子女，父母带来这么大的负面情绪，他却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
“憋久了，不生病才怪。”
程野说完，周游的面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他看向依旧一脸冷漠的儿子，难道真是大人的关系，才让他变成这样的？
可明明给他的物质条件都是最好的。
他妈更是二十四小时围着他转，天天早上五点就起来做早饭，听他咳嗽一声，马上就煲梨汤，长这么大连袜子都没洗过，就连每天穿什么衣服都是他妈提前找出来放边上，醒来直接穿。
说是伺候祖宗都不为过。
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周游心疼儿子，但却不理解。
他甚至觉得儿子矫情，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过，还是有清醒的网友。
【父母对孩子的影响很大的，有些话不能对孩子说。】
【我爸妈离婚的时候我直接说了自己过，反正选谁都是错，选了一方就会被另一方骂白眼狼。】
【被骂白眼狼还好，至少他们还是在乎你的，我是两边都不要。】
【那你很难过吧。】
【也还好吧，这个世界离了谁不能活啊。】
【……】
程野叹了口气，继续说，“现在的小孩各方面承受的压力都很大。”
“学习上的，生活上的都有。”
“我小时候被父母揍了，或者受了委屈，还有小伙伴能倾诉。”
“可现在的孩子哪有什么个人时间，一放学就被家长接走。”
“他们找谁倾诉？”
“出了问题，一些傻子家长还不当回事。”
“真到孩子承受不住的时候。”
“不管你家住几楼，到一楼都是一瞬间的事。”
“到时候就后悔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