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马上就出来见你啦。”
大爷握着奶奶的手安抚，再看向程野时眼框有些湿润，“我儿子的小名就叫星星。”
“他是个好孩子，从小成绩就好，还喜欢帮助人。”
“收到的奖状贴满了我们家一整面墙，后来考上了国防科大更是成了我们全家的骄傲。”
“毕业后进入部队也很得领导赏识。”
“可是……”
“可是……”
大爷一连说了两个‘可是’，才拍着大腿说道，“那年我们不叫他回来相亲就好了。”
“不回来就不会去救人。”
“星星也不会就这么没了。”
大爷说完就流下两行浑浊的泪。
老奶奶还是一副很迷糊的状态，可她却在这时突然把头靠过去，学着大爷刚才安抚她的样子，轻拍他的手背。
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量直接把程野和沉若琳都给整懵了。
沉若琳更是像闯了大祸一般急得快哭出来。
程野示意她别多想，随后安慰道，“您节哀，您儿子是英雄。”
此时任何安慰都显得无力，可他又不得不说。
程野以为这能让大爷好受些，可英雄两个字却再次把大爷刺痛。
“我不希望他成什么英雄。”
“如果他知道，自己救了几个没良心的人，恐怕在天上都不安宁。”
听到这里，程野疑惑地问道，“没有良心？”
“就是没良心。”
饶是现在回忆起来，大爷仍然很生气。
“我儿子回来相亲，路过水库的时候突然看到一辆车冲破石桥掉了下去。”
“他想都没想就跳下去救人。”
“救起来两男一女。”
“他们三个是得救了，可我儿子却因为体力透支滑回了水里。”
“最可气的是获救的三个人根本不管他，直接走了。”
“等警察来时，我儿子早就没气了。”
“我四十岁才有的儿子啊……”
大爷的声音悲切，听得程野都忍不住红了眼框。
沉若琳更是哭得稀里哗啦，抽纸就跟不要钱似的抽完一张又一张。
听到这些，直播间里的网友一整个暴怒。
【卧槽，那三个还是人吗？就不该救他们。】
【我好象记得几年前看过这新闻，那车好象是酒驾，才会把车往水库里开。】
【我也看过那新闻，后续人家记者去采访，他们还说又没求他救。】
【靠！原来是救了三个杂碎？！！】
【太不划算了，一个国家人才去换三个人渣。】
【那三个人现在还好吗？有没有残废，有没有得癌症，有没有生活不能自理？】
【这种人就不配活在世界上，我就只能祝福他们自拍就是全家福，团圆饭一个人就能吃。】
【……】
网友义愤填膺，满屏的弹幕都是对那三个混蛋的“亲切问候”。
而大爷在说完后，反而平静下来。
“人各有命吧。”
“只是苦了我老伴。”
“自打儿子走后，精神就一天不如一天。”
“想儿子了，我就哄她说儿子变成星星回到了天上。”
“因为我儿子生前也喜欢看星星。”
“他给我们发的最后一张照片，就是在部队里拍的夜空。”
“所以，我一边带着老伴看星星，一边拍照发给儿子……”
说到这里时，大爷颤颤巍巍的掏出手机。
点开聊天软件，置顶的是个穿军装的男人，模样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点开聊天对话框向上滑动，满屏全是大爷发的星空照片，几乎看不到尽头。
看到这一幕，网友都绷不住了。
【我以为自己生性凉薄，认为什么事都不能影响到我，结果看到这里，我哭得象个傻子。】
【大爷确实承受了太多，一边是老伴，一边是儿子，他才是那个最痛苦的人。】
【明知道奶奶看不懂还一直带她看，明知道儿子收不到还一直发，我的天。】
【我一个见惯生死的殡葬服务员都看哭了。】
【不想说话，点根烟，有没有兄弟陪一根。】
【……】
大爷的诉说一直很平静，可无论是网友还是程野，都感觉到一种无以言说的心痛。
特别是程野。
因为自己的经历，他一度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可随着见到的人越多，他才知道，世间疾苦千万，他的经历不足万一。
很想为这对老夫妻提供点帮助，才发现他们需要的不是自己能给的。
想了一会后，程野建议道，“大爷，我们加个微信吧。”
“我将来会去到世界各地旅行。”
“只要拍到好看的星星，我就发给你。”
这个提议让大爷很高兴，“可以吗？会不会很麻烦？”
“不会。”
“来，我扫你。”
添加了大爷的微信后，程野才又轻声说道，“如果一艘船离开我们的视野，船是没有了吗？”
“不是，船是去了更美的地方。”
“而且庆幸的是，那个地方我们都会去，我们最终还是会再相见。”
“他只是暂时离开了你的视线，并没有离开你的世界。”
“所以我们要象他期待的那样，好好活着，好好看这个世界。”
“以后相遇的时候才有东西跟他分享。”
“这里……我替你去看过，还不错。”
“这里……我也替你去看过，很美。”
大爷何尝听不出程野是在安慰他。
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突然宣泄，顿时老泪纵横。
他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看着程野，“孩子，我能抱抱你吗？”
这话也让程野眼框一热，起身张开双臂，主动拥抱老人。
“孩子，谢谢你……”
这一幕实在催泪，很多网友都哭作一团。
【今天的直播太费纸巾了。】
【可怜父母心。】
【本来活得都麻木了，可依旧还是会为真挚的情感打动。】
【主播也很棒，安慰人很有一套，听他这么说突然觉得死亡也没那么可怕。】
【确实，都是很好的人。】
【……】
短暂的拥抱后就分开，大爷露出释怀的笑容，“人老了就是话多。”
“莫怪哈。”
“没事没事，快吃饭吧。”
沉若琳象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断往大爷碗里夹肉，“爷爷您多吃点。”
她认为，只要吃饱就不会难过。
而沉若琳的举动也把大爷逗乐，“别光顾着我，你也吃。”
气氛又回到了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