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革命的基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陈烈的声音透过天幕，带着一种让空气都为之震颤的魔力，回荡在沙丘行宫的大殿之中。
然而，对于两千年前的大秦君臣来说，这句话里的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如同天书。
“钢铁？”
嬴政此时刚服了药，感觉身体里那股沉重的死气正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饥饿感。他一边捧着那袋葡萄糖液（他此时视若珍宝的仙露）小口抿着，一边疑惑地问道：
“先生所言，可是‘铁’？”
“朕知晓此物。曾有方士言，铁乃恶金，质地虽硬却极脆，易锈蚀，且难以熔炼，远不如青铜坚韧锋利。我大秦锐士的秦剑、铜戈，皆以青铜铸造，这才得以横扫六合。”
一旁的蒙毅也忍不住插嘴，作为武将，他对兵器最有发言权：“是啊仙师。我们也曾缴获过韩国的一些铁剑，看着黑乎乎的，但这玩意儿砍不了几下就卷刃，甚至直接断裂。用来做农具锄头还凑合，若是上战场……那是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啊。”
李斯虽然不敢说话，但也跟着点了点头。
在这个时代，冶铁技术还处于非常原始的“块炼铁”阶段，炉温不够，杂质太多，出来的铁也就是个海绵状的半成品，确实不如成熟的青铜合金。
现代出租屋内，陈烈看着这一君一臣一将那副“铁不行，青铜才是yyds”的表情，忍不住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那是你们打开的方式不对。”
陈烈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摇了摇，那姿态像极了恨铁不成钢的教导主任。
“陛下，您口中的‘恶金’，其实是被杂质封印的神物。”
“青铜虽好，但铜矿锡矿稀缺，且质地偏软，这就导致秦剑虽然锋利，却不得不做得又长又厚来增加强度，不仅沉重，而且极易折断。”
“而钢铁……”
陈烈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的光芒，那是现代工业文明的自豪感。
“它比青铜硬十倍！韧十倍！”
“它能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最重要的是——”陈烈加重了语气，“铁矿，在地底下到处都是！哪怕是一座普通的山头，挖出来的铁，也足够武装您的一支万人军队！”
“便宜！量大！管饱！且无敌！”
这一连串的排比句，像是一记记重锤，砸得嬴政眼冒金星。
硬十倍？还到处都是？
那岂不是说，只要掌握了这门技术，朕的百万秦军，就能人手一把神兵利器？
“先生！”嬴政激动得葡萄糖袋子都捏扁了，“此法……此法当真？那我们要如何做？”
“很简单。”
陈烈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下，将那张【土法高炉炼钢原理图】放大，投射在天幕上。
“第一步，得把火烧旺。”
“你们现在的炉子，烧木炭，顶多也就一千度出头，那是给铁挠痒痒。”
“想要炼出好钢，必须得用——焦炭！”
“焦炭？”嬴政和李斯面面相觑，显然触及了知识盲区。
“就是这个。”陈烈切换了一张图片，上面是一堆黑乎乎的石头，“这就是煤炭，经过高温干馏……咳咳，就是闷烧之后，变成的焦炭。”
“这玩意儿烧起来，温度能达到一千五百度以上！足以让铁矿石像水一样流淌！”
大殿内一片吸气声。
石头能烧？还能烧化铁石？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李斯。”陈烈突然点名。
正跪在地上当鸵鸟的李斯浑身一激灵，连忙磕头：“罪臣在！”
“我知道你博学多才，这记笔记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陈烈说道，“把你那书法大家的本事拿出来，把我接下来展示的图纸，一笔不差地画下来！”
“诺！诺！”李斯如蒙大赦，只要仙人肯用他，说明他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他连忙爬起来，也不顾什么丞相威仪，抓起案几上的笔墨简牍，跪坐在地，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天幕。
“这是高炉的结构图……”
“这是风箱的改进图，要用双动式活塞风箱，保证鼓风不间断……”
“这是石灰石，用来做助熔剂，能把铁里的脏东西带走……”
陈烈一边展示图片，一边用最通俗易懂的大白话讲解。
不得不说，李斯确实是个人才。
虽然他听不懂什么“氧化还原反应”，什么“碳含量”，但他有一双堪比照相机的手和过目不忘的脑子。
陈烈在上面讲，李斯在下面疯狂速记。
那一笔笔线条，在竹简上飞舞，勾勒出了那个将会彻底改变大秦、改变世界历史进程的怪物——高炉。
半个时辰后。
陈烈讲得口干舌燥，李斯画得手腕酸痛，而在场的嬴政和蒙毅，则是听得世界观崩塌。
原来，这世间万物，皆有其理。
原来，石头和石头放在一起烧，加点白色的粉末（石灰），再吹吹风，就能变成神兵利器？
这简直比方士们炼丹还要神奇！不，这才是真正的炼丹术啊！
“陛下，”陈烈看着屏幕里那张画满了图纸的竹简，满意地点了点头，“图纸已成。”
“您现在就可以下令，让少府（秦朝管理皇室手工业的机构）所有的工匠，停下手里的活儿。”
“什么阿房宫，什么骊山皇陵，都先别修了！”
“把全天下的能工巧匠都给朕……都给您集中起来！”
“就在这沙丘行宫外，按照此图，搭建第一座高炉！”
“我要让您亲眼看到，第一炉铁水出炉时的神迹！”
嬴政此刻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精神已经亢奋到了极点。
他看着手中那张李斯刚刚呈上来的、墨迹未干的草图，虽然看不懂那些奇奇怪怪的结构，但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
这是一种比千军万马还要让他心安的力量。
“蒙毅！”嬴政厉喝。
“臣在！”
“持朕虎符！即刻调集方圆百里内所有铁匠、石匠、木匠！哪怕是把地皮翻过来，也要给朕找齐这些……煤炭、铁石！”
“还有，把行宫里的金银器皿都给朕腾出来，给工匠们腾地方！”
“朕要炼钢！朕要神兵！！”
“诺！！”蒙毅领命，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殿外。
看着大殿内忙碌起来的众人，陈烈靠在椅背上，嘴角露出了一抹恶趣味的笑容。
“要是墨子和公输班这两位机关术的祖师爷看到这高炉……”
“估计得当场跪下叫爸爸吧？”
“不对，是墨家看了会流泪，公输班看了会沉默。”
“大秦的工业革命，就在这赵高刚死的沙丘，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