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至,城东废弃的“碧波潭”公园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锈蚀的铁门歪斜敞开,疯长的野草淹没小径,残破的路灯投下扭曲的光斑,夜枭的啼叫更添几分阴森。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木与水生植物特有的腥气,灵气比城区更为稀薄,却隐隐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源自深潭的水灵清韵,以及一股令人不安的、蛰伏于水下的暴戾气息。
林玄悄无声息地立于一棵歪脖子老柳树的阴影下,气息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一刻钟,习惯性地先行探查。神识如细腻的蛛网,缓缓铺向那片漆黑如墨的潭水。潭面宽阔,水色深幽,不见丝毫涟漪,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琉璃镶嵌在荒芜之地。水下深处,果然有极其微弱却复杂的阵法波动传来,与墨灵描述的“玄元重水阵”特征吻合,但阵法灵光黯淡,多处节点断裂,如同一位垂暮老者,仅凭本能维持着最后的威严。同时,一股沉浑、冰冷的生命气息潜藏于潭底,带着明显的敌意与领地意识,正是那守护异兽。
片刻,另一道气息由远及近,同样收敛得极好。墨灵的身影从一堵残墙后闪现,依旧穿着那身不起眼的校服,但眼神在夜色中锐利如鹰。他朝林玄微微颔首,没有多余寒暄,直接传音入密:“阵法比预想的更残破,但核心的‘定水珠’灵光未灭,感应尚存。那畜生似乎比上次更躁动了些。”
林玄目光扫过潭面,指向潭水西北角一处看似寻常的芦苇荡:“阵法生门薄弱处在此,水下三丈,有一处天然岩缝可直通阵眼附近。但那里,也是那异兽巢穴的侧翼。”他凭借仙尊级的阵法造诣,瞬间看出了墨灵图纸上未能标出的关键细节。
墨灵眼中闪过一丝钦佩,点头道:“道友慧眼。我上次便是试图从那里潜入,惊动了那家伙,险些被困在阵中。此次需同时应对阵法反噬与异兽袭击,难度极大。”
“无妨。”林玄语气平静,“我牵制阵法,你引开异兽。十息之内,取珠即走。”方案简洁而冒险,基于对双方能力的瞬间判断。他拥有星辰阁正统传承,对同源阵法有天然亲和力,虽无力操控,但短暂干扰其运转尚有把握。墨灵身为护灵人,必有与地脉生灵沟通或牵制之法。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多言。墨灵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指尖泛起翠绿灵光,轻轻按向脚下地面。一股温和却坚韧的生机之力如同根系般渗入泥土,悄然向潭底蔓延,试图安抚那躁动的异兽。
林玄则屏息凝神,将体内微薄的星辰灵力提纯,双手在胸前虚划,勾勒出几个玄奥的符文虚影。符文并非攻击,而是模拟星辰阁特有的灵力波动,如同钥匙般,小心翼翼地“叩问”着沉寂的玄元重水阵。
时机到!
林玄眼中精光一闪,虚划的符文骤然亮起微光,打入西北角芦苇荡下的水面!几乎同时,墨灵低喝一声,翠绿灵光猛地一盛!
“嗡——!”
潭水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残破的阵法被星辰灵力引动,道道黯淡的蓝色阵纹在水下瞬间亮起,却又因能量不足而明灭不定,运转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而潭底那股暴戾气息先是一滞,似乎被墨灵的安抚之力影响,随即爆发出被惊扰的狂怒,一道巨大的黑影裹挟着刺骨寒流,猛地扑向墨灵灵力传来的方向!
就是现在!
林玄身形如电,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冰冷刺骨的潭水瞬间包裹全身。他运转灵力护体,如同一条游鱼,精准地钻入那处岩缝。水下能见度极低,神识在此也受到阵法残余力量的压制,但他凭借对阵法脉络的感应,在错综复杂的水下岩洞中急速穿行。
三丈距离,转瞬即至。岩缝尽头豁然开朗,是一处不大的水下石窟。石窟中央,一座半人高的古朴石台静静矗立,石台顶端,一枚拳头大小、通体蔚蓝、内部仿佛有波涛流转的宝珠,正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光芒,照亮了幽暗的水底——正是定水珠!
然而,就在林玄伸手欲取的刹那,异变陡生!
石窟侧壁一道隐蔽的裂缝中,突然射出数道凌厉无比的水箭,直取林玄后心!水箭并非单纯的水流,而是凝聚了精纯水灵之力,速度快得惊人!更麻烦的是,原本被暂时干扰的阵法,似乎因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被彻底激活,道道蓝色光索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要将入侵者彻底禁锢!
“还有后手!”林玄临危不乱,身体在水中诡异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水箭主力,同时并指如剑,指尖那缕炼化的星辰锐金之气迸发,如同最锋利的剪刀,瞬间斩断了数根最先袭来的光索!但阵法之力源源不断,更多光索蜂拥而至,整个石窟的水压也骤然增大,仿佛要将他碾碎!
与此同时,潭水之上传来剧烈的震荡和墨灵的怒喝,显然与那异兽的交手已至白热化。
林玄心知不能拖延。他眼中厉色一闪,不再保留,全力运转《星辰引气诀》,将自身微薄的星辰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石台之上!他不是要控制阵法,而是要以其同源之力,暂时“同化”自身,欺骗阵法感知!
嗡!
定水珠光芒大盛,感受到同源气息,缠绕而来的光索果然出现了一瞬间的迟疑。趁此间隙,林玄闪电般出手,一把将定水珠抓在手中!
珠入手冰凉温润,磅礴的水灵之力顺着手臂涌入,让他精神一振。但几乎在取珠的瞬间,整个石窟剧烈震动,阵法失去核心,开始失控崩塌!上方潭水传来异兽愈发狂暴的嘶吼!
“走!”林玄毫不恋战,转身便向原路疾退。身后,岩石崩落,水流激荡。
当他冲出水面,落在岸边时,浑身湿透,气息微乱,但手中定水珠湛蓝生辉。墨灵也略显狼狈地从不远处跃来,衣袖破损,显然刚才牵制异兽并不轻松。
“得手了?”墨灵看到定水珠,眼中闪过喜色。
林玄点头,正欲开口,脸色却猛地一变,目光锐利如刀,射向公园深处的一片密林:“有人来了!气息阴冷,是暗影阁的人!”
墨灵神色也是一凛:“他们果然在监视此地!快走!”
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身形化作两道黑影,朝着与来者相反的方向,急速遁入更深的夜色之中。而定水珠的微光,在林玄掌心闪烁,预示着下一场与时间赛跑的较量,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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