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攥着的草叶被掐得汁水淋漓,花若溪猛地闭眼,将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恨意强压下去。
耳畔不再是临死前的剑鸣与嘲讽,只有林间风穿过枝叶的沙沙声,这才让她混沌的思绪渐渐清明——她终究是借着这具身体,从轮回里爬回来了。
梳理原主的记忆时,花若溪才惊觉,距离她作为花若溪陨落在灵虚宗已整整一年。
这具身体的原主叫青璃,是只刚化形一年的狐妖,按妖族寿元算,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她揣着对灵霄大陆的憧憬来寻机缘,却没料到,一场机缘竟成了催命符。
那只通身泛着莹白光泽的天蝉,本是原主在古林深处救下的灵物,主动缠上她的手腕缔结契约,成了她修行路上的伴,可这份幸运,偏被灵虚宗的水灵儿看在眼里。
“只有原主身死,契约才能强行解除。”
记忆里,水灵儿身边的黎瑶瑶笑得阴恻恻,她与原主同为炼气期大圆满,却仗着有筑基期的水灵儿撑腰,对原主痛下杀手。
原主至死都攥着天蝉的翅膀,眼底的不甘与恨意,几乎要烙印进魂魄里——也正是这份执念,才让她这个异世孤魂得以借壳重生。
“灵虚宗欠花若溪的血债,水灵儿欠青璃的性命,我会一笔一笔,亲自讨还。”青璃对着虚空轻声说,风卷着她的墨发掠过脸颊,像是原主无声的回应。
炼气期的修为确实孱弱,可她曾站过更高的地方,知道如何在绝境里快速成长,只要给她时间,那些人今日加诸的苦难,她定会百倍奉还。
她扶着身边的古树慢慢起身,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得先找个隐蔽处疗伤,再赶去参加三月后的宗门大选——那是她混进灵虚宗最直接的路,可脚刚迈出半步,身后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花若溪心尖一紧,下意识想运转灵力遁走,却见一道黑影从树梢掠下,衣袂带起的风还带着清冽的灵气,稳稳落在她面前。
那人周身的筑基期威压瞬间散开,将她牢牢锁在原地,挡住了所有去路。
“小师妹!可算寻到你了!”
清冽的男声撞入耳膜时,花若溪正扶着断树喘息,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渗血。
她抬眼望去,只见玄衣修士快步走来,墨发随动作轻扬,眼底翻涌的喜色几乎要溢出来。
“师妹?”花若溪蹙眉后退半步,染血的指尖悄然攥紧了袖中符纸,“认错人了。”
玄衣修士脸上的笑意骤然僵住,目光扫过她满身伤痕时,温度瞬间降至冰点,周身灵力都带上了凌厉的杀意:“是谁伤了你?师兄这就去拆了他的灵脉!”
他说着便要递出一个莹白瓷瓶,“这是二师兄亲手炼的复元丹,吃了能止痛和修复内伤。”
花若溪没有接,戒备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疑惑——这人身上的灵力纯净,不似邪修,可一口一个“师妹”,实在古怪。
就在这时,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从树后传来,带着几分戏谑:“陌九,你再这么冒失,当心人家真把你当做拐卖人口的恶人。”
话音落时,白衣男子缓步走出。
他墨发用银纹发带束成高马尾,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下颌线条愈发利落。
最惊艳的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极深的墨色,笑时似有流光闪动,冷时又像淬了寒冰,偏偏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时带着几分桀骜,一抬手拂过袖上褶皱的动作,都透着股亦正亦邪的俊朗。
花若溪看清来人的刹那,心脏骤然缩紧,连呼吸都漏了半拍——夜冷轩?!
怎么会是他?
前世,他们是修真界人人皆知的“双璧”,她是灵虚宗的天才少女,他是万剑宗的惊世弟子,从入门起就被宗门拿来比较,次次比试都打得难分难解,却又在一次次交锋里成了最懂彼此的朋友。
后来两家宗门联姻,红帖送抵山门时,她还曾红着脸跟他约好,等从天魔战场回来,就去桃花谷偷喝他师尊藏的陈年桃花酒。
还没等到兑现承诺时,她就被迫害了,她再睁眼时,已借了这具名为“青璃”的躯体重生。
如今她修为尽失,满身伤痕,而夜冷轩依旧是那个站在云端的天之骄子,怕是早已不记得“花若溪”,更认不出眼前这个狼狈的“青璃”。
陌九被夜冷轩点醒,才后知后觉地拍了下脑门,懊恼道:“瞧我这记性!师妹,我是陌九,是青云宗大长老的……”
他急着解释,没注意到夜冷轩的目光始终落在花若溪身上,那双墨眸里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有惊讶,有探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夜冷轩缓步上前,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枚玉扣,目光扫过花若溪渗血的伤口时,语气里的戏谑淡了几分,多了丝不易察觉的认真:“这位姑娘,陌九虽冒失,却无恶意,你伤势过重,这复元丹你先拿着,若信不过我们,便等你缓过来,再论归还便是。”
他说话时,周身的灵力似有若无地萦绕在花若溪周围,隔绝了林间的寒风,那股熟悉的清冷气息,让花若溪鼻尖微酸——明明是死对头,明明隔了生死,可他还是下意识地护着她。
“小师妹,你听我说!”
陌九急得往前凑了半步,又怕惊到她,硬生生顿住脚步,语气满是急切,“我是青云宗大长老座下大弟子,这次来青蜈谷,全是遵了师父的嘱咐——她老人家多年前就卜过一卦,说命里该有位小徒弟,是他修仙路上最后一段缘法。”
他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枚刻着云纹的木牌,递到花若溪面前:“这是师父的信物,你看,上面的灵力印记只有她亲传弟子能感应到,他寻了你好些年,始终算不出你的踪迹,直到今晨天还没亮,突然算出你会在青蜈谷遇险,可偏偏赶上他要去紫薇峰主持宗门大选,实在抽不开身,才让我和冷轩连夜赶来。”
花若溪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木牌,果然感受到一股温和的灵力,她眼中的戒备渐渐褪去,只剩下几分恍然——原来原主还有这种机缘。
“是我们来晚了。”陌九垂着头,声音低了下去,满是自责,“若我们能再快半个时辰,师妹也不会伤成这样……”
“现在说这些废话,还不快点把丹药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