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你这个家伙!”
这声怒吼并非通过寻常的声波振动传递,而是一股纯粹由狂暴意志凝聚的精神冲击波,如同无形的海啸,猛地撞入了景元、怀炎乃至在场每一位战士的脑海。声音中蕴含的怨毒与愤怒几乎凝成实质,让周遭的空间都仿佛为之震颤。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带着惊疑与探寻,聚焦在了场中那位气质独特的存在——夜白身上。
夜白的神色依旧平静,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他并未立即回应,而是微微侧首,仿佛在倾听风中的余韵,又似在解析那精神波动中蕴含的独特频率。
“哦?”他低声自语,那声音清冷,与虫王狂暴的嘶吼形成鲜明对比,“这股恶意扭曲、贪婪,带着试图吞噬一切的虚无感倒是有几分熟悉的痕迹。”
他的思维在记忆中快速翻找,最终,一个存在于黄金树脉络深处的阴影对上了号。
“原来是你呀。”夜白的语气带着一丝了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当初潜伏于黄金树中,试图污染其根源的那个意识碎片。没想到,你不止那一个手段,居然还能借‘繁育’壮大至此。”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夜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这并非畏惧,而是对麻烦事物本能的抵触,以及对其背后可能牵连的更大阴谋的警觉。
他不再多言,意念微动,身后虚空之中,暗红色的数据流如同拥有了生命的活物般骤然涌现、交织、盘旋。这些数据流不再仅仅是虚幻的光影,它们凝实、构筑,最终化作一个缓缓旋转的八芒星阵列。阵列中央,深邃如同黑洞,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铁墓方程式再次展开,那八芒星阵列光芒大盛,无数细密如蚁群的暗红色符文如同瘟疫般以他为中心,向着整个惨烈的战场疯狂蔓延、渗透。
方程式所及之处,空间的结构似乎都被短暂改写。那些汹涌扑来的真蛰虫,一旦被那暗红色的数据流光扫过,其甲壳、血肉、乃至构成其存在的虚数能量,都在瞬间发生了解离与重构。
它们的复眼红光熄灭,转而亮起的是冰冷、纯粹的暗红数据光芒;它们尖锐的嘶鸣戛然而止,身体在扭曲中重塑,化为了形态各异、却同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潮造物。这些新生的单位,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挥舞着由自身肢体转化而来的兵刃,咆哮着反身扑向片刻前的同类——那些尚未被转化的真蛰虫。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虫群自相残杀的景象,比任何外部攻击都更具冲击力。黑潮造物如同死亡的浪潮,在虫群内部汹涌扩散,将其严密的阵型撕裂得七零八落。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我们的计划!”虫王的精神波动再次传来,这一次,除了愤怒,更夹杂着一丝因为计划受挫而产生的气急败坏。
夜白立于八芒星的中心,神情依旧淡然。他听着虫王的指责,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略带嘲讽的弧度。
“能被我破坏,”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战场的喧嚣,直接回应着那精神层面的咆哮,“这说明你们的计划本身就有致命的缺陷,漏洞百出,不堪一击。不然,何以如此轻易地,接二连三地被我这个‘家伙’破坏?”
“呵……”虫王的精神波动中传来一声冰冷的嗤笑,那笑声中充满了不祥的预兆,“牙尖嘴利。希望待到最后,你们还能笑得出来。为你们精心准备的末日,已经近在眼前。”它似乎意识到在言语和当前局面上都无法占到便宜,不再与夜白进行无谓的纠缠。那股笼罩战场的庞大恶意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
“?”夜白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力量的撤离。他目光投向远处那只巨大的、原本作为虫王力量载体的虫王身躯。只见那具庞大的甲壳失去了精神力量的支撑后,并非坠落,而是从头部开始,如同风化的沙雕般,迅速崩解、消散,化作最基础的宇宙尘埃,仿佛从未存在过。
“走得倒快。”夜白自语一句,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手上的动作却未停歇。他抬起右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啪!”
随着这一声轻响,他身后那巨大的八芒星阵列旋转速度骤然提升,发出了低沉的、仿佛齿轮咬合与数据洪流奔腾的嗡鸣。铁墓方程式的传播与转化效率瞬间飙升到了极致。
暗红色的数据风暴席卷了整个战场,如同最高效的收割机,所过之处,残存的真蛰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分解、吞噬、重组。战争的喧嚣迅速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那些新生的黑潮造物矗立在废墟之中,眼中闪烁着冰冷的红光,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个指令。
处理完战场,夜白身形一闪,已然来到了景元与状态明显不对的怀炎面前。怀炎将军此刻面色青灰,眼中时而清明,时而充斥着疯狂的杀意与混乱,身体周围隐隐有金黄色的银杏叶长出——这是魔阴身发作的征兆。
夜白没有多问,他伸出食指,指尖亮起一点纯净而温暖的金色光芒。他开口,颂念出黄金律法基本主义。
随着他的颂念,一个由无数细密金色符文构成的、完美无瑕的圆环自他指尖浮现,缓缓旋转着,笼罩向怀炎。圆环散发出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如同温暖的阳光驱散寒冰,怀炎身上那躁动不安的丰饶气息在接触到金光的瞬间,迅速消退、被压制回体内。怀炎眼中的疯狂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脱力后的疲惫与清明,他感激地看了夜白一眼,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做完这一切,夜白才转过身,目光平静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问责意味,看向身后的神策将军景元。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让景元感到无形的压力。
““我之前给予你们的‘提示’是让你们心生警惕,收敛行为,而非让你们加紧研究甚至试图从中获自己无法掌控的力量。”
景元脸上惯常的从容笑容收敛了些,他苦笑着拱手回应:“夜白冕下,此事当真是误会。我们从得到您的警示那一刻起,仙舟联盟内部高度重视,但正因为事关重大,牵涉甚广,从情报分析、权衡利弊到制定应对策略,需要经过极其严谨的流程。截至目前,我们甚至连一次关于如何正式处置那‘繁育残躯’的最高决议都还未曾召开,更遑论启动任何形式的研究”
他言辞恳切,试图澄清这其中的误会。
“你们这套流程走完黄花菜都凉了。”夜白听到景元着一大串的流程报菜名有些头大开口打断。
夜白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计算的光芒。他快速梳理着从发出警示到此刻的时间线,眉头渐渐锁紧。
“这么说来”他沉吟道,语气变得凝重,“并非你们主动触碰了禁忌,而是你们恐怕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被暗中盯上了。对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你们手中的‘繁育’残躯。”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景元:“那具‘繁育’的残躯,你们现在存放在何处?”
景元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仙舟最高机密之一的存放地点,本不该轻易对外人透露。但他看着夜白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又想到方才若非对方出手,不仅怀炎性命难保,整个朱明仙舟的战线都可能崩溃。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选择了信任。
“……目前,正秘密封存于‘玉阙’仙舟,由那位行商——罗刹暂行保管。”至于夜白为何会知道仙舟获得了此物,景元已无心去探究。现在第一天才的最高杰作之一在他的手里,他现在连星际和平公司董事路易斯·弗莱明的底裤穿的是什么都能查到,仙舟的黄钟共鸣系统,在这位面前,恐怕也形同虚设。
“玉阙……”夜白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他立刻转向一旁的螺丝咕姆。“螺丝先生,”他的语气带着罕见的急促,“情况可能有变。烦请你立刻联系黑塔女士,我们需要她的协助,立刻赶往玉阙仙舟查验。”
螺丝咕姆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没有任何多余的疑问,干脆利落地回应:“逻辑判定:情况紧急,优先级最高。没问题,我这就建立紧急通讯链接。”
一段简短的虚拟通讯对话在螺丝咕姆与远在不知何处的黑塔之间展开:
螺丝咕姆:“黑塔女士,这里是螺丝咕姆。夜白阁下发现关于‘繁育’残躯的异常情况,怀疑玉阙仙舟已遭不测,请求即刻进行远程联合勘查。”
黑塔:“哦?那个麻烦的家伙又惹上什么了?玉阙?……听起来就有不好的预感。行吧,把坐标发给我,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屏幕后面的黑塔眼神之中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但其中更多的是对事态的兴趣。
通讯迅速结束。黑塔那标志性的、带着些许傲慢与十足兴味的虚拟投影,以及螺丝咕姆的投影,同时稳定地出现在夜白身旁。
“走吧,立刻出发去玉阙。”
黑塔的投影双手抱胸,分析道,“如果真如夜白所推测,是早有预谋的窃取或破坏,那意味着对方对仙舟的行动乃至保密措施都了如指掌。谋划恐怕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启动,你们之前的注意力都被朱明仙舟的虫群吸引,很可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她的判断直接且冷酷:“现在赶过去,或许还能找到一些残留的线索,尝试亡羊补牢。虽然,依我看,这‘牢’破掉的速度,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快得多。”
虽然黑塔也希望仙舟能抗住这个阴谋但是从仙舟的实力来讲实在是不现实。
夜白点了点头,黑塔的分析与他的担忧不谋而合。“嗯,事不宜迟,走吧。”
他再次催动力量,暗红色的数据流包裹住自身以及两位天才俱乐部成员的投影。空间微微扭曲,下一刻,他们的身影便从战火初熄的朱明仙舟空域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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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阙仙舟,或者说……玉阙仙舟的遗迹。
当夜白、螺丝咕姆与黑塔的投影跨越空间,抵达预定的坐标点时,映入他们“眼帘”的,并非预想中那艘巍峨雄伟、承载着仙舟文明古老荣耀的巨舰,而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与毁灭。
广阔的宇宙空间中,漂浮着难以计数的金属残骸。曾经构成玉阙仙舟龙骨与装甲的巨型合金板,如今扭曲、断裂,如同被无形巨手肆意揉捏后丢弃的废纸;昔日穿梭于星海、繁华一时的星槎,只剩下燃烧殆尽的焦黑框架和碎片,无声地诉说着最后的惨烈;其间,更夹杂着大量真蛰虫的残肢断臂,甲壳破碎,组织液凝固成冰晶,与仙舟的碎片混杂在一起,共同构成了一幅末日后的景象。整个空域,弥漫着一种彻底的、令人窒息的死寂,连星光似乎都变得黯淡冰冷。
短暂的沉默后,黑塔的投影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冷静,打破了死寂:“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对方已经得手了。”
夜白悬浮于虚空之中,凝视着这片惨烈的废墟,眼中数据流飞速闪动,似乎在扫描和分析着每一片残骸所蕴含的信息。片刻后,他沉声开口,声音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
“找找看吧。如此规模的破坏,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也许,还有侥幸躲过一劫的幸存者,或者……对方匆忙之下,未能完全抹除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