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涡心
在这片象征着万物起源与终结之地的中央,一道狼狈不堪的身影踉跄着闯入,他衣衫褴褛,满身血污与尘垢,眼神中充满了失去一切的悲痛与茫然——正是白厄。
“呵。”一个平静而略带金属质感的声音在空茫中响起。来古士的身影自紊乱的数据流光中缓缓凝聚,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连滚带爬、失魂落魄的白厄,轻蔑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仿佛观察实验品般的嘲讽:“涡心此次迎来的并非一位凯旋的英雄,反倒是一位仓皇逃窜的丧家之犬呀。”
他的电子眼扫过白厄那写满痛苦与绝望的脸庞,声音继续平稳地叙述着,如同在宣读一份冰冷的实验报告:“不过,这也将是最后一次了。持续了三千余万世的冗余演算,所有的变量、所有的徒劳、所有的悲欢……都将在此处,被彻底终结,归于永恒的寂静。”
“那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巨大的悲伤被这刺骨的嘲讽瞬间点燃,化作熊熊的怒火,白厄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来古士,用尽全身力气向他咆哮,“回答我的问题,来古士!你到底是什么?!”
“呵呵……”来古士发出一阵低沉而毫无波澜的机械笑声,并未直接回答他的质问,而是如同一位准备开始最终讲座的学者,优雅地张开了双臂。
“为表对此历史性一刻的敬意,”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庄重而悠远,仿佛承载了无数岁月的智慧与冷漠,“鄙人也将褪去所有的伪装,展现真实的自我。并在此,为各位提供一条……微不足道的学术建议。”
他周身的机械结构开始发出细微的、如同精密仪器校准般的嗡鸣,一个截然不同的、仿佛由无数宇宙真理交织而成的恢弘之音,透过他的发声单元响起,那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万物始末的绝对权威与超然:
“不必为真理愤怒:一道算式的价值,惟在于答案本身——”
“至于求解的过程,无论优雅或暴烈,庄严或谐谑——”
“——最终皆无意义。”
每一句话语的落下,都伴随着周围数据流的剧烈震颤与重构,仿佛整个翁法罗斯的底层逻辑都在回应这最初的、也是最强大的“天才”之音。
最后,那恢弘的声音与来古士原本的机械音完美融合,带着一种既神圣又冷酷的决断,宣告道:
“以神礼观众之名,我将——”
“亲自参演,世界的终幕。”
话音落下的刹那,来古士那具用来伪装的、相对朴素的机械躯壳如同破碎的蛋壳般层层剥落、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具更加精密、流淌着暗红数据星辉的机械之躯。他的形态变得更加抽象而不可名状,仅仅是被其“注视”,就仿佛在被整个宇宙的冰冷逻辑所审视。
来古士——或者说,承载着“赞达尔”思维切片的终极造物——终于揭下了他所有的面具,显露出了那介入并观察了三千余万世轮回的、属于“第一天才”的真实形态与意志。
他不再仅仅是旁观者,而是即将亲手为这场漫长的实验,按下终止键的执行者。
“是你……是你造成了这一切!!!”
白厄的怒吼在空寂的涡心中炸响,那声音里混杂着这一路憋屈的逃亡积压的悲愤、同伴殒命的痛苦以及对自身无能的憎恶。
他仿佛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双目赤红,几乎要将牙齿咬碎,完全不顾身体的创伤与力量的枯竭,凭借着最后的意志与疯狂,提起那柄几乎断裂的侵晨剑,爆发出残存的所有力量,悍然冲向那揭示了一切的始作俑者——赞达尔!
面对这凝聚了所有绝望与愤怒的赴死一击,赞达尔——或者说,承载着第一天才意志的化身——甚至连姿态都未曾改变。
“还真是丑态百出呀。”
那双仿佛蕴藏着宇宙所有奥秘的电子眼眸,淡漠地“瞥”了白厄一眼。
没有能量的碰撞,没有空间的震荡。
仅仅是一道无形无质、却绝对无法抗拒的“指令”随着那道目光降下。白厄前冲的身影就如同撞上了一堵超越理解的叹息之壁,所有的动能、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在刹那间被彻底凝固、封禁!他保持着冲锋的姿势,被死死地定在了半空之中,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唯有眼中那极致的愤怒与不甘,证明着他尚未被完全“格式化”。
“历经三千余万世的观察,最终呈现在我面前的,仍是如此丑态百出的情感冗余。”赞达尔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波动,只有一种如同清理冗余数据般的冷漠,“罢了,以神礼观众之名——”
他背后那仿佛由无数精密机械单元构成的臂膀优雅地抬起,做出了一个类似于“拂去尘埃”的手势。
【管理员启动最高权限:终极数据清除】
一道边缘跃动着不详暗红色数据流的透明屏障,如同绝对零度的冰壁,自赞达尔面前无声地升起,精准地掠过了被定在半空的白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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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白厄的身影,从那与屏障接触的指尖开始,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一点一点,无可逆转地分解、消散,化作最基础的无意义粒子。他眼中最后的光芒,那记忆与情感的火光,也随之彻底黯淡,归于虚无。
不过瞬息之间,曾背负着“预言”与“希望”的最后黄金裔,便已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唯有那枚承载着“负世”权柄的火种,脱离了消散的宿主,静静地悬浮在了赞达尔的身前。
“二位,来得正是时候。”赞达尔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优雅地伸手,接住了那枚负世火种,随即转身,看向自紊乱数据流光中并肩步出的夜白与长夜月。
“倒是很令人意外呀,”长夜月撑着伞,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真实的讶异,目光在赞达尔那揭示真容的机械之躯上流转,“想不到执掌此地的‘管理员’,竟然还是传说中的第一天才……也怪不得,那些流光忆庭的窃忆者都削尖了脑袋都不惜代价想要窥探此地的秘密。”
“称我为‘天才’,不过是银河众生基于有限认知所赋予的、并不精准的标签。”赞达尔平静地否定了这份在常人看来至高无上的赞誉,他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夜白身上。他将手中那枚流转着沉重晦暗光晕的负世火种,如同递交一件合作的信物般,递向夜白。
“现在,我正式邀请冕下,与我一同合演——这世界的终末。”他的电子眼中,数据星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仿佛在计算着无数种可能性与最终的答案,“不知冕下,是否愿意?”
夜白看着那枚递到眼前的火种,又抬眼迎上赞达尔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乐意至极。”
他伸出手,接过了那枚负世火种。就在他指尖触及火种的刹那,一丝丝漆黑如夜、跃动着终结意志的冥焰,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自他指尖悄然蔓延而出,温柔而又不容抗拒地缠绕上那枚火种。
冥焰过处,火种内部那原本沉重晦暗的光晕,迅速被更深邃、更纯粹的漆黑所浸染、转化,仿佛其存在的本质,正在被重新书写。
最终舞台的幕布,由两位远超世人想象的存在,亲手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