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宗的祖师爷要是真显灵,这会儿就该降下一道雷,把这鬼天气劈个稀碎。
苟长生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里,怀里那三枚铜钱硌得胸口发慌。
这是宗门最后的遗产了。
堂堂长生宗第十八代宗主,现在正打算趁着暴雨夜,拎着这仅剩的家当卷款潜逃。
没办法,这宗主当得实在憋屈。
两间漏雨的瓦房,一尊掉漆的祖师爷塑像,再加上他这个经脉堵得像北京早高峰一样的废柴身体。
再不跑,等债主上门,估计连裤衩子都得被抵债。
老头子走的时候说要把宗门发扬光大,发个屁,发霉还差不多。
苟长生骂骂咧咧刚要提速,突然,头顶一阵恶风刮过。
苟长生还没来得及抬头,就看见一道赤红色的影子像陨石撞地球一样,轰然砸在他面前。
泥水溅了他一脸,糊得眼睛生疼。
还没等他抹把脸,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就揪住了他的后领。
好汉饶命!我兜里只有三文钱!
声音卡在喉咙里没出来,因为他对上了一双亮晶晶、透着股子憨劲儿的大眼睛。
那是个一双亮晶晶、透着股憨劲儿的大眼睛,穿着红劲装的姑娘,个头比他高出半个头,,浑身肌肉线条明显,活像个练过举重的野丫头,浑身透着股野性。
“就你了!”红劲装姑娘嗓门比破锣还响,一把揪住他后领,跟拎小鸡似的,“白白嫩嫩的,正好当我铁红袖的压寨相公,够我啃三年!”
“老寨主果然没骗我!压寨相公就得找这种白白净净的书生!”
姑娘嗓门大得像敲破锣,单手一抡,就把苟长生像扛麻袋一样甩在了肩头上。
苟长生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刚吃的那点野菜团子都要吐出来了。
苟长生:“???”
这特么是劫色?还是劫个“宠物”?
“放……放我下来……我是修仙的,不搞山贼恋综!”
“闭嘴!再逼逼,我把你裤衩子扒了挂寨门当幌子!!”
姑娘在山林间纵跃如飞,没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群提着灯笼的土匪。
打头的是个壮汉,满脸横肉,手里拎着根狼牙棒。
寨主,这就抢着了?这白面鸡崽子能顶啥用?
麻三,你懂个屁!
姑娘瞪了那壮汉一眼,脚下没停,直接一个冲撞。
谁敢动我男人,我就打断谁断他第三条腿!
轰的一声,叫麻三的壮汉直接被掀翻进了旁边的灌木丛。
苟长生被颠得两眼发黑,脑袋往姑娘肩膀上一磕,彻底晕了过去。
这开局,地狱难度都不足以形容,简直是地狱ps版!
再次睁开眼时,雨已经停了。
苟长生发现自己被麻绳捆得像个大闸蟹,立在几根阴森森的木桩子中间。
四周是一圈火把,晃得他眼睛发花。
一股腥臭味钻进鼻孔。
他费力地扭过头,看见几米外的铁笼子里,几头饿得眼睛发绿的野狼正对着他流哈喇子。
妈耶,这哪是成亲,这是加餐吧?
哟,醒了?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苟长生努力转过头。
说话的是个穿着青衫的女子,手里把玩着一根细长的银针,眼神像蛇一样冷。
这女子旁边,正是那个把他扛回来的“压寨夫人”。
此时她正蹲在石头上啃着一只鸡腿,见他醒了,开心地招招手。
相公,你醒啦?
我叫铁红袖,你叫什么?
七娘非说你是个没修为的废人,我不信。
老寨主说能被我一眼相中的,肯定是红尘炼心的高人。
叫七娘的女子冷哼一声,指尖的银针闪过一抹寒光。
大当家的,黑风寨不养闲人。
长生宗好歹也是个名号,若是这宗主连个锻体期的真气都使不出来,那就只能送去喂狼了。
麻三在一旁起哄:对!验验!没准是个样子货!
喂狼?
苟长生咽了口唾沫,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有个屁的真气,他浑身上下最硬的地方就是嘴,还有
他死死盯着正走过来的铁红袖。
救命,动脑子,快动脑子!
不然明天这几头狼拉出来的屎里就有我的成分了。
等等。
苟长生看着铁红袖走路的姿势。
她虽然步子迈得大,但每走几步,右脚跟似乎都会有个极其轻微的停顿。
而且她揉太阳穴的频率太高了,每次揉完,眼神都会涣散那么零点几秒。
还有那脖颈处的青筋,跳动得极不自然,像是里面塞了个随时会炸的小钢炮。
天生神力,气血如牛,但经脉……太细了?不,是根本没开!
这是典型的空有功率没有导线的超负荷运转啊。
住手!
苟长生突然暴喝一声,声音大得把铁红袖手里的鸡腿都吓掉了。
这一嗓子底气十足,带着股子视死如归(其实是吓尿了)的威严。
铁红袖愣住了:相公?
苟长生闭上眼,一脸悲悯地摇了摇头,语速极快:
此乃天灵窍淤塞之兆!
气血逆行,冲撞神庭。
你每逢子时便觉后脑如针扎,每动用一次蛮力,双眼便会黑蒙一瞬,我说的可对?
嘴巴张得能塞进个卵蛋。
你……你怎么知道?老寨主死前才跟我说过,这是练功练岔了。
苟长生心里长舒一口气,稳了!这姑娘果然是个憨憨。
他睁开眼,目光深邃得仿佛能洞穿虚空,语气中带着一丝被打扰清修的不悦。
若不及时疏导,三日之内,你必爆颅而亡。
本座苟长生,本想自封修为红尘炼心,奈何见不得这等明珠蒙尘。
罢了,今日便耗费一丝本源心火,为你逆引经脉。
柳七娘眯起眼:空口白话,谁不会说?
苟长生斜了她一眼,冷笑道:那你过来,解开绳子。
本座传功时,若有半点真气外泄,这黑风山方圆十里,鸡犬不留。
这牛逼吹得太大,连他自己都心虚。
铁红袖却是深信不疑,三两下扯断绳子,大步跨到苟长生面前,像个乖巧的小学生一样蹲下。
相公,救我!
苟长生忍着腿软,颤巍巍地抬起手,按在了铁红袖的颈后。
入手的皮肤滚烫,肌肉结实得像石头。
他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前世在盲人按摩店打工时学的那套“三十六路正骨推拿”。
他大拇指精准地掐在哑门穴上,猛地一沉,随后顺着天柱穴一路向下揉搓,嘴里神神叨叨地念叨着:
心火下沉,肾水上升,乾坤借法,急急如律令!
其实就是使劲儿把那团淤积的气血往下面揉。
随着他的动作,铁红袖嘴里发出一声从未有过的长吟。
那是一种极度痛苦后的极致舒爽,她只觉得原本紧绷得快要炸开的脑袋,像是被一双温柔的大手抚平了,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通透。
铁红袖双膝重重砸在地上,泥水四溅,她竟然当场哭了。
师父在上!不,相公在上!徒儿终于等到您了!
周围的山贼看傻了。
他们亲眼看到铁红袖头顶竟然真的冒出了丝丝白气——那是汗水蒸发的自然现象,但在他们眼里,这就是绝世高人传功的异象!
哗啦啦。
一众山贼齐刷刷跪倒一片。
麻三更是用力过猛,一头磕在石头上,脑门子顿时见了红。
神迹!这是神迹啊!
苟长生站在中心,双手负后,强忍着因为脱力而颤抖的腿肚。
他双目微闭,一副“这点小事不值一提”的高人模样。
然而,眼角余光中,他瞥见柳七娘并没有跪。
那女人的手指藏在袖口里,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已经锁定了他的后颈。
那是黑风寨最毒的蝎尾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