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余晖还未完全敛入天际，青灰色的云絮被染上最后一抹浅金，便渐渐被漫上来的夜色浸成柔纱。晚风掠过街角的灌木丛，带起细碎的叶响，一轮清辉初绽的月亮已悄悄悬在檐角，将地面铺成一层薄而软的银霜。
“星野。”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星野正抬手理了理袖口——那是她准备夜间巡逻的习惯性动作。
她转过身，月光恰好落在对面人的脸上，便撞进了一双与自己毫无二致的眼眸里。
白沐雨就站在几步外，身形微微前倾，像是怕她下一秒就转身走掉。
“有什么事吗，sensei？”
星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试图掩去眼底淡淡的红血丝——那是昨夜又守了半宿街道留下的痕迹。
白沐雨没急着回答，只是静静看了她几秒。
她太清楚星野那副“慵懒爱睡”的模样下藏着什么，白日里总趴在桌上午睡，一副“大叔我可是很难的”模样，可每到深夜，这条街上的路灯、巷口的猫窝，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份“习惯”，是熬了无数个通宵才磨出来的。
“今天你就好好回去睡一觉，”白沐雨往前递了半步，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今晚上的巡逻，交给我。”
星野闻言，立刻弯起嘴角露出惯常的笑容，刻意把声音放得轻快。
可那点强撑的轻松，在白沐雨伸手揉她头发时，瞬间就垮了大半。掌心带着温热的温度，轻轻蹭过发顶，像在安抚一只逞强的小动物。
“那我可不管，”白沐雨的声音软下来，带着点耍赖的认真，“我没来之前，你通宵巡逻是没办法；我来了之后，你要是还这样，那我岂不是白来了？”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碰星野的耳尖，声音压得更低：“而且，你不是说，从梦里看到过关于我的记忆吗？星野应该知道，为师是怎样的性格吧？”
“sensei……”
星野的声音突然哑了。她再也撑不住那副“大叔”的模样，往前半步，把脸埋进白沐雨的胸口。
布料传来淡淡的暖意，裹住了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眼泪没忍住，悄悄浸进对方的衣角，她却还想维持最后的体面，闷声说：“您还真是……会说些让大叔我脸红心跳的话呢。不过……谢谢您，sensei，谢谢您愿意帮我们。”
她的手指轻轻攥住白沐雨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您知道吗？最开始因为那些梦，我其实怀疑过您的——梦里的‘我’那么信任您，可我总怕那是假的。”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又带着释然，“但在今天的观察中，我才明白……您真的是那个能被‘我’依靠的大人。”
白沐雨没说话，只是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在拍掉她这些日子里藏着的不安。晚风卷起两人的衣角，月光把她们的影子叠在一起，长长的，落在安静的街道上。
星野慢慢抬起头，眼眶还是红的，却直直地看向白沐雨的眼睛——那里面盛着的心疼与温柔，和梦里她见过的模样，一模一样。
“说实话，最开始从梦里看到那个世界的您时，我特别羡慕。”她的声音轻了些，带着点怀念，“羡慕那个‘我’能遇到您，能有一个愿意替她们扛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愿意听她们说废话、跟她们一起笑、一起难过的sensei。”
她顿了顿，忽然破涕而笑。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却被笑容染得亮晶晶的，像落了星光。那笑容不是平日里敷衍的轻松，而是从心底里绽开的、带着新生般的明亮。
“但是现在……我不羡慕了。”
星野抬手擦了擦眼泪，声音里满是雀跃与笃定，像个找到糖的孩子。
“因为不仅是梦里的‘我们’，现在的我们，也有一个关心我们的老师啊。更重要的是……”
她往前凑了凑，声音软得像浸了月光：
“星野……”
“怎么了，sensei?”星野最后几步歪着头，眼含笑意的看着白沐雨，“是被大叔我的话感动了吗？”
白沐雨望着星野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漫出来。她抬手，指尖轻轻蹭过星野眼下未干的泪痕，带着点无奈又宠溺的笑意。
“你啊，明明自己还在掉眼泪，倒先反过来调侃我了。”
指尖的温度让星野下意识地缩了缩脸颊，随即又不怕死地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白沐雨的掌心。
“那不然呢？总不能让sensei一直看着我哭鼻子吧？大叔我也是要面子的。”话虽这么说，她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攥住了白沐雨的袖口，像是怕一松手，眼前的温暖就会消失。
晚风又起，卷起几片落在街角的梧桐叶，打着旋儿飘到两人脚边，叶子的边缘还带着点初秋的黄。
不远处巷口的阴影里突然窜出个小小的身影，动作快得像道粉白相间的闪电。定睛一看，是只白鼬，背部的毛发却不是寻常的雪白，而是透着淡淡的粉，像落了一层樱花粉，连尾巴尖都是粉的；最特别的是它的眼睛，一只是澄澈的冰蓝，一只是温暖的琥珀黄，此刻正歪着小脑袋，疑惑地盯着星野，小鼻子轻轻嗅了嗅，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小心翼翼地凑上前，用毛茸茸的身子蹭了蹭她的裤腿，尾巴像根小毛球似的轻轻晃着。
“你看，连这孩子都知道该让你回去休息了。”白沐雨弯腰，指尖轻轻挠了挠粉鼬的下巴，指甲避开了它柔软的绒毛，看着它舒服地眯起眼睛，小爪子轻轻搭在她的指头上，才抬头看向星野，语气软下来。
“回去吧，我已经把你平时巡逻的路线记下来了。”
星野愣了愣，她张了张嘴，原本想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小声的“那……你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记得给我发消息”。
“知道了。”白沐雨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剥了糖纸递到她嘴边，“这个你拿着，路上要是困了含一颗，能提神。”
薄荷糖的清凉在舌尖散开时，星野忽然觉得眼眶又有点发热。她嚼着糖，含糊地说。
“sensei怎么连这个都准备了？”
“因为某人白天总说自己‘最懂偷懒’，却连困了都不知道停下来歇一歇。”白沐雨的声音轻轻的，像晚风拂过树叶，“以前我不在的时候，你只能自己扛着；现在我在这里，总不能让你再像以前那样硬撑。”
星野咬着糖，没再说话。她低头看着自己攥着白沐雨袖口的手，指腹蹭过布料上细微的纹路，忽然觉得心里某个一直空落落的地方，被填得满满当当。
之前从梦里看到那个“被sensei护着的自己”时，她总觉得那是遥不可及的幻影，可现在，掌心传来的温度、舌尖的清凉、眼前人温柔的眼神，都在告诉她——这不是梦。
“那……我回去了？”星野抬起头，眼神里还带着点小小的不确定，像是怕自己一走，白沐雨就会反悔似的。
白沐雨点头，抬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嗯，回去好好睡一觉，别再想着巡逻的事了。
星野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攥着袖口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又停下，歪着头看白沐雨：“那sensei也要注意安全，要是遇到难缠的事，千万别硬来，记得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我记着呢。”白沐雨朝她挥了挥手，“快走吧，路灯都要亮透了。”
星野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往住处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朝白沐雨挥了挥手，月光落在她脸上，笑容比刚才更亮了些：“sensei，明天见！”
“明天见。”白沐雨也朝她挥手，直到星野的身影拐进巷口，再也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她低头，看着自己被星野攥过的袖口，上面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属于星野的气息——是她常用的洗衣皂的味道。
巷口的粉鼬又蹭了蹭她的腿，小脑袋往她怀里钻，白沐雨弯腰把小家伙抱起来，指尖轻轻挠着它下巴上的软毛，看着它舒服地眯起眼睛，小爪子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忽然笑了。
“长得真像星野，眼睛都带着股机灵劲儿，不如就叫你星野鼬好了~”星野鼬像是听懂了，发出一声细细的“嘤”声，把脑袋埋进她的怀里，温热的小鼻子蹭了蹭她的衣襟。
星野鼬发出一声舒服的呼噜声，把脑袋埋进她的怀里。
白沐雨抱着星野鼬，转身走向星野平时巡逻的路线。
路灯次第亮起，暖黄色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地面上银霜般的月光交织在一起，温柔得像是能把整个夜晚都裹进怀里。
她沿着星野熟悉的路线慢慢走，每走一步，她都像是在沿着星野过去无数个夜晚的足迹，一点点感受着她曾经的辛苦与坚持。
晚风里似乎还残留着星野刚才的笑声，带着薄荷糖的清凉，也带着终于卸下防备的柔软。
白沐雨停下脚步，抬头望向星野住处的方向，那里的窗户已经亮起了暖黄色的灯。
她知道，此刻的星野应该正躺在柔软的床上，或许还在想着明天的早饭，或许已经渐渐睡去，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强撑着倦意守在寂静的街道上。
她轻轻吸了口气，空气中带着夜晚特有的清凉，白沐雨抱着星野鼬，继续往前走，脚步坚定又温柔——从今往后，这条巡逻的路，再也不会只有星野一个人走了。
只是……
“出来吧，如此不加掩饰的跟踪，是个人都能发现……”白沐雨转过头看向自己身后拐角处的墙后。
“呵呵，真不愧是另一个世界的老师，我的隐藏竟被您说的如此无用。”
巷口的拐角处静了片刻，只有晚风卷着落叶的声音。
接着，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踩在青石板路上，带着莫名的压迫感。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慢慢走了出来，西装每一处褶皱都像是精心打理过，没有一丝凌乱，袖口的银色纽扣在路灯下泛着冷光，与他身上的气质格格不入。
最惹眼的是他的头顶——光溜溜的，没有一丝头发，像一颗被打磨过的黑曜石或者说‘卤蛋’?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冷光，却透着一股严肃的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