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钧目光轻柔落下，温和说道：“讲。”
安波直起身，语气躬敬却沉稳：“师尊册封男女仙首，统御洪荒散修，完善仙道秩序，实乃洪荒之幸。
然仙首既立，当有常驻道场，以便处理万仙事务、彰显权威。”
他顿了顿，见师尊并无打断之意，继续道：“现今洪荒五洲，东方大陆灵气充沛、生灵繁盛。
但亦是三清道友、帝俊太一道友等未来道场所在，仙首若驻东方，难免与诸位道友气运交织，恐生不必要的摩擦。”
“中央大陆不周山乃盘古脊梁，威压浩瀚，非寻常仙者能久居，且为诸多先天神圣潜修之地，亦非合适。”
“南方大陆因上古大战残破，地火肆虐，生灵稀少；北方大陆苦寒荒凉，人迹罕至。此二洲皆不宜为仙首道场。”
安波说到这里，声音微微提高：“唯有西方大陆——”
殿内众仙神色一动。
西方？那个被魔祖罗睺自爆毁了灵脉、导致灵气匮乏、地脉断绝的贫瘠之地？
接引、准提二人更是猛地抬头，看向安波的目光中充满惊疑。
安波面不改色，朗声道：“西方大陆虽因上古劫难而贫瘠，但正因如此，才更需要重整秩序、恢复生机。
弟子斗胆建议，将男女仙首之道场定于西方大陆。”
“东王公、西王母二位道友可率洪荒登记在册的散修前往西方，以仙首权柄统合万仙之力，梳理地脉、汇聚灵气、重建秩序。
如此，既可为仙首确立权威道场，避免与东方、中央诸位道友产生冲突，又可借助万仙之力恢复西方生机，为洪荒补全一块重要拼图。”
他朝云床方向深深一拜：“此举若成，西方大陆重现繁荣，洪荒五洲气运循环将更加圆满，天道秩序亦会更加稳固。弟子浅见，还请师尊斟酌。”
话音落下，紫霄宫内一片寂静。
众仙皆被安波这番提议震住了。
将男女仙首的道场定在西方？还要让东王公、西王母带领万仙去重建那个贫瘠之地？
东王公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惊愕与不情愿。去西方？
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可是男仙之首，理应坐拥最好的洞天福地，统御万仙享受供奉，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吃苦受累、干重建的苦力活？
西王母亦是眉头微蹙。她本就打算低调避祸，若去了西方，倒是远离了东方、中央的是非之地，但重建西方何其艰难？
必然牵涉无穷因果，且要统御万仙劳作，容易生怨，绝非轻松之事。
接引、准提则是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复杂神色。
安波此议，表面上看是在帮西方——若真有万仙去重建，西方恢复生机的速度必然大增。
但如此一来，西方的主导权便落入了东王公、西王母手中，他们这两个西方本土出身的先天神魔，反而成了配角。
而且万仙涌入，西方气运必然被分润……
可换个角度想，西方重建本就是天大功德，若能参与其中，哪怕只是辅助，也能分润不少功德气运。
而且安波此议若成，道祖必然更加关注西方，他们或许能从中谋得更多机会……
二人心思急转，一时难以决断。
三清、女娲伏羲、帝俊太一等顶尖大能，则多是以玩味的目光看着安波。
他们何等聪明，瞬间就明白了安波此议的多重意图：
其一，将东王公这个“男仙之首”支到西方去，避免他在东方、中央搅风搅雨，与自己等人产生冲突——尤其是帝俊太一，未来若要立妖庭，少了个碍事的东王公在眼前晃悠，自然舒心不少。
其二，卖西方一个人情。
无论接引准提怎么想，表面上安波都是在为西方重建出谋划策，这份“善意”他们得认。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助道祖消减西方因果！
鸿钧道祖因成圣时借用了西方气运，又未能阻止罗睺自爆毁西方灵脉，故欠下西方大因果。
此事在顶尖大能圈中并非秘密。安波此议，让仙首率万仙重建西方，若能成功恢复西方部分生机，这份功德气运算下来，道祖身为仙首册封者、秩序制定者，自然能分润不少，可借此消减部分因果！
一举数得，且全是从道祖立场出发，这份心思，这份忠心，当真令人侧目。
高台云床之上，鸿钧道祖沉默片刻。
他那双仿佛蕴含天道运转的眼眸中，有无穷道纹一闪而逝，显然是在推演此议的种种可能。
数息之后，鸿钧缓缓开口：“善。”
一个字，却让殿内众仙心头一凛。
道祖认可了！
“安波此议，确有可取之处。”鸿钧声音依旧淡漠，却带上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西方贫瘠，乃洪荒残缺，若得以重建，天道更趋圆满。”
他目光转向东王公、西王母：“尔等既为仙首，当有承担。
便将道场暂定于西方，统合万仙之力，梳理地脉，汇聚灵气，重建秩序。待西方生机复苏，功德自成。”
东王公脸色发白，还想说什么，但触及道祖那漠然无波的目光，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只能躬身应诺：“弟子……遵命。”
西王母心中轻叹，但面上依旧躬敬：“弟子领命。”
鸿钧又道：“重建西方，非一日之功。尔等可循序渐进，先于西方边缘立下道场，逐步推进。
千年之内，洪荒散修皆需前往登记仙籍，听候调遣。”
“此外，”鸿钧目光扫过接引、准提，“接引、准提，你二人出身西方，熟悉地形，当辅助仙首，共谋重建之事。”
接引、准提连忙起身行礼：“弟子遵命！”
二人心中五味杂陈，但道祖亲自开口让他们“辅助”，等于承认了他们在西方事务中的地位，倒也不算坏事。
鸿钧最后看向安波，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满意：“安波。”
“弟子在。”安波躬身。
“你既提议，便需负责。两千年之后，你可往西方一行，协助仙首梳理重建方略。”鸿钧淡淡道。
“弟子领命。”安波心中一定。师尊这是给了自己一个名正言顺介入西方事务的机会，未来可操作的空间就更大了。
“此番讲道，至此终结。”鸿钧不再多言，身影缓缓淡去，“三千年后，紫霄宫三讲，届时讲授圣人之道。”
话音落下，道祖身影已彻底消失，只馀浩荡道韵在殿内回荡。
紫霄宫二讲，正式落幕。
殿内众仙心思各异，纷纷起身。
东王公握着龙头拐杖，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声冷哼，拂袖朝殿外走去。西王母则默默收起净水钵盂，神色平静地跟上。
三清看了安波一眼，老子目光深邃，元始眼神复杂，通天则咧嘴笑了笑，三人一同离去。
女娲经过安波身侧时，微微颔首，传音道：“道友，千年后武夷山论道之约，吾兄妹必至。”
安波微笑回礼：“恭候二位道友。”
帝俊、太一深深看了安波一眼，也转身离去。镇元子、红云上前与安波寒喧两句，约定日后拜访，随即告辞。
接引、准提走了过来。
“安波道友。”接引面带疾苦之色，语气却颇为诚恳，“道友方才提议，于西方实有裨益，贫道在此谢过。”
准提也道：“道友若千年后来西方，还请务必来我师兄弟道场一叙。”
安波还礼：“二位道友客气，西方重建乃洪荒大事，吾既为道祖弟子，自当尽力。届时必登门拜访。”
一番客套后，接引准提也告辞离去。
殿内很快空了下来。
安波独自站在紫霄宫中，望着那空荡荡的云床，心中思绪翻涌。
“此番二讲，收获远超预期。
不仅成功斩出第一尸踏入准圣，更在师尊面前进一步巩固了地位。西方之议，应能助师尊消减部分因果，加深师徒羁拌。”
“接下来，当务之急是返回武夷山，彻底稳固境界，并筹备与女娲的论道结盟。
三清的敌意如芒在背，必须尽快找到制衡之法。”
“至于第二尸……”安波感应着元神中那颗颗温润的定海神珠，“‘守护之善’已斩，下一具，或许该是‘求道之执’了。”
他不再停留，祭出净世白莲，踏莲而起，飞出紫霄宫，没入茫茫混沌之中。
身后，紫霄宫再次隐入混沌深处，等待三千年后的第三次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