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沉心凝对第十针早已烂熟于心。
她银针捻起,以一种完全颠复常理的诡异弧线,猛地刺下!
快、准、狠。
如果说第九针是‘生’,那这一针的起手式,却带着一股死寂的‘杀’意。
那根银针以一个完全违背医道常理,甚至可以说是自寻死路的轨迹,直刺薛长老眉心祖窍!
青玄子的瞳孔瞬间瞪大到极致。
他现在才终于明白,为何药王谷历代先辈都倒在了第九针的门坎前。
因为他们……都走错路了。
他们都被‘医道’的框架给蒙住了眼睛,导致在前路上一直绕圈,从未找到那个边框。
医者,救人也。
他们想的都是如何‘生’,如何‘补’。
而这第九针,第十针,早已跳出了医的范畴,踏入了‘奥意’领域。
以死求生!向死而生!
这根本不是在救人,这是在逆天改变。
这丫头……哪里是千年难遇的天才……
这分明是为道而生的妖孽。
如果让她悟出第十三针……
青玄子脑海中猛地闪过药王谷一个被列为禁忌的古老传说——鬼谷十三针,一针一重天!
传说中,前八针,是医道之基,一针便是一重天地。
八针之后,便是一针一重天地。
第九针‘回天’,是为逆转;第十针‘夺命’,是为掠天;第十一针‘新生’,是为创造;第十二针‘化生’,是为掌控!
而那只存在于想象中的第十三针,便是——‘造化’!
那一个字,代表的可是武道的尽头——造化仙机。
想到这里,他堂堂一位天人境大能,身体竟控制不住地颤斗起来!
如果说这禁忌的传说有被人打破的可能,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个丫头了!
此刻他意识到,这个丫头的价值,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说是药王谷的“道种”也毫不为过。
仙——真正的武道奥义,若消息传出,这广阔无垠的九州大地上,不知有多少禁忌存在会因此夜不能寐。
此刻,他看向沉心凝的目光,带着灸热,带着敬畏,更带着一丝想要将神只捧在手心、生怕其破碎的保护欲。
随着沉心凝第十针落下,薛青崖的呼吸由弱转强,慢慢变得粗重有力,胸膛也随之有了规律的起伏。
不愧是“夺命”!
说是起死回生,也毫不为过!
沉心凝刚收起针,青玄子再也顾不得什么长老身份,象一个虔诚的求学者,凑过来躬着身子问道。
“心凝,怎么样?累不累?”
“呃?”沉心凝被他突如其来的谦卑吓了一跳,下意识站起身,赶紧摇头道。
“多谢青玄长老挂心,有您的天阶丹药,弟子元气充盈,并无大碍。”
“行,不累就行!”青玄子平日里话本就不多,此刻一激动,翻来复去也只会说这几个字。
他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之前那个玉瓶,想也不想就塞了过去:“对了,这个给你!累了就吃一颗,不够我还有!”
“这……这!”沉心凝捧着那瓶至少价值百万灵石的丹药,受宠若惊。
她发现,江辰说自己被当成祖宗……他好象还把事情想得简单了点。
“那个……心凝啊……”青玄子搓着手,语气带着一丝讨好,“你在药王谷并无师承,若不嫌弃,不如……拜我为师如何?”
“这……”沉心凝心头一跳,尤豫了。
若是以前,能拜一位天人境的长老为师,她会欣喜若狂。
但现在……她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坏蛋的身影,自己这一身惊天动地的医术,皆由他所授,再拜别人为师,岂不是……
看到她脸上复杂的为难之色,青玄子瞬间意识到自己一时激动,有些唐突了。
能打破千年传说、领悟‘夺命’针法的丫头,背后怎么可能没有一尊通天彻地的高人指点?
自己这点微末道行,有什么资格做她的师父?
他连忙摆手,带着歉意道:“心凝,你不必为难,是长老我冒昧了,就当我没说。”
沉心凝点了点头,顺势绕开这个话题:“薛长老现在已无性命之忧,但骨骼经脉的完全修复,恐怕还需要静养半月。”
“恩!”青玄子连连点头,“心凝你先随我下楼歇着,剩下的交给他们这些弟子就好了!”
说完,他亲自走在前面,为沉心凝引路,那架势,仿佛是在护送药王谷的太上长老一般。
但他却倍感荣幸。
因为他已经能看到,这个丫头将来的成就,一定是自己穷尽一生都望尘莫及的存在。
他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在她还未真正腾飞之前,种下一点善因,将来他或许才能在她的光芒照耀下,分得一丝馀晖。
沉心凝刚来到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集中过来,落在她的身上。
那一道道目光,混杂着好奇、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沉心凝被这阵仗看得有些胆怯,一时间竟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
青玄子刚想开口将人群驱散。
那个不知死活的青灵突然跳了出来。
她死死地盯着沉心凝,脸上的怨毒与不信毫不掩饰,“哼!我看你还怎么说大话!告诉我,薛长老怎么样了?是不是被你治……”
“啪!”
她话还没说完,一道残影闪过。
青玄子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她面前,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
青灵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而出,“砰”的一声砸在门外的石阶上。
“你……”她刚吐出一个字,嘴里便喷出一口混着碎牙的血沫。
但她来不及愤怒,更顾不上疼痛,因为她发现,抽自己的,竟然是那位向来与世无争、不喜纷争的三长老——青玄子!
“聒噪!”
青玄子收回手,甚至懒得再看她一眼,只是冷哼一声。
以前他不喜纷争,是因他淡泊名利的,一心钻研医道。
但,现在。
沉心凝今日的展现,便是他一直向往的‘道’,这个不知死活的弟子,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侮辱,自己向往的‘道’。
他如何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