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林薇身体一僵,抬起头。
这次她的脸倒是没红,因为她知道,这个疯皇子又要开始整她了。
剩下的六人,也都在心里默默为这位倒楣的师姐祈祷。
江辰将她带到远处的一座凉亭中。
“把你的记录拿过来。”
林薇不敢怠慢,立刻将手中的本子递了上去。
江辰接过,随手翻了翻,发现短短几天时间,她就记录了满满一本。
除了七人每天的工作细节、状态变化,光是院子里的虫子就记录了几十种,每一种虫子出现的时辰、鸣叫时间的长短,都记录得仔仔细细。
除此之外,还有数十种鸟类的习性观察。
能做到这种程度,足以体现出她那敏锐的洞察力和远超常人的精神捕捉力。
江辰满意地点了点头:“还算没糊弄。”
林薇没吱声,心里却在腹诽:您再怎么说也是一位皇子,我敢糊弄吗?
江辰将本子递还给她,继续道:“你带画纸了吗?”
“恩!带了!”林薇连忙点头。
她是儒修,笔墨纸砚就是吃饭的家伙,怎么可能不带在身上。
她立刻跑去取来自己的包裹,拿出了新的毛笔和一沓宣纸。
江辰在石凳上坐下,指着眼前的石桌,命令道:“给我画一只鸟。”
“画鸟?”林薇一愣。
她本以为江辰是想让自己代笔写一封信什么的,毕竟她也是达到了小儒的儒修,文采自然不在话下。
可画鸟是什么意思?
她儒修之道虽也涉猎书画,可从未深究过啊。
“愣着干什么?赶紧的!”江辰不耐烦地催促道。
林薇只能委屈地摊开稿纸,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您……您需要我画什么鸟?”
“随便,什么鸟拿手就画什么鸟。”
林薇立刻提笔,凝神聚气,笔走龙蛇,刷刷几下,一只水墨风格、栩栩如生的小麻雀便跃然纸上。
“殿下,好了,您看看满不满意?”
江辰接过画卷,别说,这丫头的笔锋还真不错,一只小小的麻雀竟被她画得活灵活现,神态逼真。
不过,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直接将画纸揉成一团,丢了过去:“这是什么破鸟?怎么不会动?”
“不会动?!”林薇直接愣住了。
画上的鸟,它……它应该动吗?
不对!他这是疯症又发作了?!
想到这个可能,林薇心中一紧,连忙解释道:“殿下,殿下您息怒,这画上的鸟,它是死的,动不了啊……”
“放屁!”江辰眉头一横,暴喝一声。
“啊!”林薇吓得脖颈一缩,眼泪都快出来了。
远处正在干活的六人也纷纷侧目,小声嘀咕着。
“这林师姐也太惨了,又被殿下给针对了。”
“就是,太可怜了……”
林薇被他吼得六神无主,只能连连点头:“好好好,我重新画,我马上重新画!”
她再次提笔,刷刷几下,又画了一只正在扑腾翅膀的麻雀,颤颤巍巍地递了过去。
江辰看了一眼,再次不满道:“我要的是一只能到处飞的麻雀,不是在纸上扑腾的!你这是在哄傻子玩吗?”
“这……这我真的办不到啊!”林薇也来了脾气,眼框通红,带着哭腔道,“用笔画出能到处飞的麻雀,别说见过了,我连听都没听过!”
“这么废物的吗?”江辰一脸嫌弃。
“你!”林薇被气得胸口起伏,贝齿紧咬,差点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赶紧的重画,按照我说的话!”江辰沉声道。
“赶紧重画!按照我的要求来,画不好,你今天就别饭吃了!”江辰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
林薇委屈得鼻子一酸,两行清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刷刷往下落。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皇子呢!
今天要是让他疯症发作闯出大祸来,即便他不把自己怎么样,上面的人要是知道了,她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这一刻,她终于后悔了,后悔头脑发热,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林薇只能重新铺上一张宣纸,再次提笔。
江辰站在她身旁,声音低沉而富有节奏:“凝神,静气,忘掉你手中的笔,也忘掉你要画的鸟,给我专心点。”
“以心为笔,以神为墨。”
林薇哭哭啼啼,大脑一片空白,象个木偶般,江辰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观其形,摹其骨,拓其意,集中精神……”
忽然林薇的哭声慢慢停止,直接沉寂在了画中。
“恩,继续,天地万物,皆有‘痕’,你要做的,不是画,是‘印’!”
“落笔无声,似风拂柳。转锋有势,如龙抬头。”
“一撇一捺,是其羽翼。一点一勾,是其魂!”
江辰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每一个字都敲击在林薇的心神之上。
使得她精神力在前所未有的专注下,顺着笔尖倾泻而出,与墨汁融为一体。
当最后一笔落下,她整个人猛地一僵!
嗡——!
纸上的麻雀,竟真的从宣纸上扑腾着翅膀,挣扎着飞了起来。
林薇还保持着那副哭丧的脸,呆呆地看着那只由墨汁构成、几近透明的麻雀。
她亲手画的麻雀,竟真的摇摇晃晃地飞到凉亭旁的花丛中,带着野性,精准地叼起一只正在蠕动的青虫,然后立刻朝着院外飞去。
只是,当它飞出数米后,突然“噗”的一声,在空中自动分解,化为一团墨点消散。
那只虫子也“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林薇直接愣在了那里,半天没回过神。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脑海中如惊雷炸响,一个被她遗忘的‘道‘,从她嘴里脱口而出。
“这……这是画道,‘笔落有灵,点墨成真’?!”
而且,她还能感受到这不是一般的画道。
她画出的那只麻雀,竟然具备了捕食的野性,这……这只是在儒家最古老的典籍上才记载的境界。
这真的是自己画出来的?
她猛然明白了什么。
想到自己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江辰让她记录风景,观察人物状态,感受他们的力量。
后来又让她记录虫鸟的习性……这一切,原来都是在引导她从文道转修画道。
她的目光缓缓落到那个此刻正背着手、一脸“恨铁不成钢”表情的江辰身上。
这……这怎么可能!
自己竟然在这样一个疯子的指点下,一步踏入了“画道宗师”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