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山河,哈哈!”
有人忽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却带着浓浓的自嘲与惭愧。
他们的“血染”,不过是为了争夺一件宝物;他们的“拼杀”,不过是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
与诗中那“为苍生定山河”的壮志相比,自己那点心思,简直可笑又可悲。
现场鸦雀无声。
江涛站在台上,脸色铁青。
他扫视一眼那些失魂落魄的学府学子,又看了看一脸复杂、甚至带着几分敬畏的陈婧与冷素心,心中警铃大作。
不对,一个疯子,绝不可能有这等才华与胸襟。
江涛目光如电,射向台下。
江辰依旧半躺在那,跟个没事人一样,甚至还在慢悠悠地剔着牙。
“哼!我倒要看看,是真是假。”
江涛目光转向啾啾,沉声道:“啾啾师妹,你说这首诗是六弟所作,可有证据?”
此话一出,场中瞬间一静。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目光不约而同看向江辰。
是啊!
一个疯了十年的人,字都未必认得全,如何能写出这般惊世骇俗的诗篇?
“证明?我师兄作诗,需要向你们证明吗?”啾啾趾高气昂,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众人顿时语塞。
“总不能你说是就是吧?”
“对啊!空口无凭,我还说是我作的呢!就是稿子弄丢了!”
“你……”啾啾被气得咬牙切齿,粉拳捏了捏,看着那一双双“狗眼看人低”的目光,差点忍不住就要动手。
“行!那就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
她再次掏出那张稿纸,直接朝着江涛丢了过去。
一旁的二皇子和江澈一脸凝重地凑了过去。
只是一眼,他们二人瞳孔猛地一缩。
“胸有文武气自雄……为生民立长命……为万世开太平……”
别人或许只能看到诗中的情怀壮志,但他们身为皇子,身在局中,怎能看不出其中更深层次的含义?
这早已超越了诗的范畴。
这,是在阐述一种治国安邦的至高理念,是在描绘一幅帝王才配拥有的宏图。
它提出了一个王朝的根本内核:不在于兵锋多利,疆土多广,而在于顺应“天地之心”,承载“万民之命”!
这是在回答“何以为君,何以为国”的终极问题。
这种思想,已经超越了单纯的武力与权谋,触及了皇朝统治的根基。
若此诗传到父皇耳中,传到朝堂之上,必将掀起滔天巨浪!
最后,他们的目光落在了稿纸最下方的署名上。
那两个与通篇狂放字迹格格不入,却透着一股秀气的大字——江辰。
两人非但没有心惊,反而同时松了一口气。
江涛当即冷笑出声:“啾啾师妹,你可知,在我大禹皇朝,剽窃他人诗作,乃是欺君罔上、可杀头的重罪?”
剽窃?!
啾啾一愣,随即小脸涨得通红,一把将稿纸抢了回来,破口大骂:“我剽你妈个大头鬼!”
“你!”江涛眼中闪过一丝杀机,袖中的拳头猛然握紧,“来人!”
“二殿下息怒!”冷素心见状,一步上前,挡在中间。
“息什么怒!”啾啾根本不领情,指着江涛的鼻子骂道,“你让他动手试试?你看我师兄不把他拆了”
呃!
周围众人彻底傻眼了。
他们知道这个小姑奶奶无法无天,却没想到她连皇子都敢当众指着鼻子骂。
这是不想活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周围空间忽然微微一动,一股温润祥和的气息如春风拂过,瞬间抚平了场中所有的戾气与紧张。
众人猛地侧头看去,只见一个中气十足、面带儒雅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众人身后。
“听说……雅集上出了一首千古绝唱?可当真?”
“苗先生!”
看清来人,所有人心中皆是一惊,纷纷收敛神色,躬敬抱拳。
不为别的,只因此人乃是天禄学府辈分最高的一位老师,也是闻名九洲的当代儒圣——苗知秋。
儒圣,那是只存在于典籍传说中,以文入道,比肩天人的绝世强者。
即便是当今大禹皇帝见了他,也得恭躬敬敬地执弟子礼,喊一声“先生”。
谁也没想到,一场学府雅集,竟能将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惊动。
二皇子江涛和四皇子江澈脸上的戾气瞬间消失,立刻换上一副谦和的笑容,躬敬抱拳。
“学生江涛、江澈,拜见苗先生。”
“师父。”冷素心也欠了欠身,她正是这位儒圣的亲传弟子,“师父,确实是出了一首……千古绝唱。”
“哦?”
苗知秋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他本在后山静修,忽闻心神悸动,似有文道至宝出世,这才循着感应而来。
此刻从他这位心高气傲的徒儿口中得到验证,倒是真的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能让素心都用上“加载史册”这个评价,那可不是寻常佳作了。
但他心中任认为是这群学生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
“拿来,让老夫看看。”
“不给!”
啾啾正憋着一肚子火,鼓着腮帮子,直接把头撇向一旁。
苗知秋看向她,温和一笑,眼中尽是熟悉与莞尔。
这个总来他静养之地偷他鱼吃的小丫头,他又岂会不认得。
陈婧见状,立刻上前小声劝道:“啾啾,别胡闹,这位可是苗先生。”
“不认识!”啾啾根本不给面子,反而把手里的稿纸捂得更紧了。
见众人如此认真,苗知秋也信了七八分,于是笑眯眯地看着啾啾,如同哄自家孙女。
“小丫头,你有什么委屈,说出来。此地,此间,老夫给你做主。”
听到这句话,啾啾才把头转了过来,眼珠子一转:“这可是你说的哦?”
“君子一言。”苗知秋笑着捋了捋胡须。
远处角落,江辰终于睁开了眼,瞥了一眼那老头,眉毛微挑,又无所谓地继续闭目养神。
他只想快点结束,回去好好睡一觉,消消食,却没想到事情越搞越麻烦。
啾啾这才不情不愿地将稿纸递了过去。
苗知秋含笑接过,目光随意地落在了纸上。
然而,就是这一眼,他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
他没有出声,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周围的人却能清淅地感觉到,一股不受控制地轻颤,一股浩然正气冲霄而起,引得风云变色!
“为往圣承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当“亦誓为万世开太平”映入他眼帘时,这位活了一百八十载、早已喜怒不形于色的当代儒圣,眼角竟滚落一滴浑浊的泪珠。
“唉——”
他发出一声绵长而复杂的叹息,其中蕴含了无尽的震撼、感动与……大道得闻的释然。
这是任何人都不曾见过的动容,周围众人再次猛的一惊。
“好……好……好一个‘四亦凌云’!”
他捧着那张稿纸,先前的风轻云淡荡然无存,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斗。
“老夫问道近三百载,毕生所求,不过是‘承往圣,启后学’,自以为已至道之门前,今日得见此诗,方知何为天地,何为万世,何为胸怀!”
他猛地抬起头,双目中精光爆射,哪还有半分先生的样子,分明是一位找到了毕生追求的求道者。
“这哪里是什么千古绝唱!此诗一出,当为天下所有读书人、修行者立心!其分量,万古亦难磨灭!”
听到苗知秋这近乎于道音的惊叹,所有人才真正意识到,他们之前的所有评价,都低估了这首诗的真正分量。
苗知秋目光灼灼,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知音,声音急切地脱口而出。
“快说,江辰,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