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元深深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迈步走上马车,坐在夫人身边,轻轻握着她的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再坚持会儿,马上就到医馆了。
夫人缓缓睁开眼,虚弱地说:“先元 我要是走了,你就再找一个吧 没能给你生个儿子,是我对不起你”
“我现在好后悔,怎么没有趁身体还好的时候帮你物色一个能生养的!”
“胡说!” 李先元眼眶通红,“你是我李先元的妻子,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咱们的闺女懂事,比儿子还贴心,你别多想,好好治病!”
陈长安听着身后的对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扬鞭策马,马车朝着青阳镇疾驰而去。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青阳镇的轮廓便清晰起来。
远远望去,高大的青砖城墙巍峨矗立,城门口挂着 “青阳镇” 三个破旧交错大字的匾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城门口有几个穿着皂衣的巡防兵,手持长枪,正挨个检查进城的人 —— 平民百姓的马车只能停在城外,若想驾车进城,得缴纳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对寻常百姓来说,可不是小数目,不少人只能牵着牲口,背着包袱,在城门口排队等候检查,冻得瑟瑟发抖。
陈长安掏出二两银子递给巡防兵,对方验了银子,挥挥手放行,还多看了一眼他车上的猎物,眼里闪过一丝羡慕。
进了城,眼前的景象瞬间热闹起来。
青石板铺成的街道宽敞平整,两旁的商铺鳞次栉比!
有的挂着五颜六色的幌子 ——
“薛家医馆”
“张记布庄”
“王记酒楼”
“李记药铺”
幌子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充满了烟火气。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有穿着锦缎长袍的富商,手摇折扇,身边跟着小厮;有挑着担子的小贩,一边走一边喊:“热乎的糖炒栗子!刚出锅的!”
还有穿着粗布衣裳的平民,牵着孩子,在商铺前驻足挑选。
偶尔有马车驶过,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 “咯噔咯噔” 的声响,车夫高声吆喝着 “让一让”,行人纷纷侧身避让。
街边的摊位上,摆满了各种货物 —— 红彤彤的苹果、黄澄澄的橘子、捆得整整齐齐的布匹、闪着寒光的铁器
还有卖小吃的摊位,热气腾腾的包子、香气扑鼻的馄饨,引得人首流口水。
几个孩子围着一个卖糖人的小贩,睁着大眼睛,吵着要爹娘买糖人,清脆的笑声在街面上回荡。
陈长安没有心思欣赏这热闹景象,径首赶着马车往薛家医馆去。
薛家医馆在镇子东头,是青阳镇最有名的医馆,门口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面写着 “薛家医馆” 西个大字,门口两侧摆着两盆盛开的红梅,给这寒冬添了几分生机。
他停下车,小心翼翼地把夫人从马车上背下来,李先元连忙跟上,扶着夫人的胳膊。
陈长安把夫人背进医馆,里面弥漫着浓郁的药香,一个穿着长衫的伙计连忙迎上来:“几位是来看病的?快请进,薛大夫正在里面坐诊。”
陈长安把夫人放在诊室外的椅子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李先元说:“村长,你陪着夫人,我在门口等。”
他没有走 —— 夫人对他家有恩,他得等夫人看完病,确认没事了才放心。
李先元看着他,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在这小小的医馆之内,空间逼仄而简陋。
几张陈旧且低矮的木桌横在当中,上面摆放着一些杂乱的医书和简单的诊疗器具。
西周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己经有些褪色的医学图谱,边角处还微微卷起。
靠墙的位置,是一排摆放药材的货架,上面的药材摆放得倒也整齐,但大多包装陈旧,不少药罐上都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静静地伫立在医馆中央。
他身形佝偻,身上的衣衫早己破旧不堪,补丁摞着补丁,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生活的艰辛。
在这个大荒年代,真正家境富裕、出身名门的人家,毕竟是少数。
他们住在深宅大院,衣食无忧,享受着生活的优渥。
而大部分人,每日里为了生计奔波劳累,也仅仅只能混个温饱而己。
至于那些最底层的黎民百姓,尤其是无数的难民们,他们长期忍受着饥饿的折磨。
每到冬天,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割在人们的脸上。
被冻死的人成千上万,饿死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每天,街头巷尾都能看到那些冻饿而死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无人问津。
对于这些底层百姓来说,冬天就像是一场噩梦,每过一天都是煎熬。
能够顽强地熬过这个冬天的人,那真可谓是幸运儿,全凭自身生命力的顽强,硬生生地扛了过来。
瞧,就连这镇上颇有名望的老大夫,生活都如此清贫,更别提那些普通的草民百姓了。
此时,村长夫人王氏,在众人的搀扶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虚弱。
在旁人的搀扶下,她艰难地坐到了椅子上,身体微微颤抖着。
薛大夫,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医者,赶忙走上前来。
他神情专注,伸出那布满老茧却又无比沉稳的手,轻轻搭在王氏的手腕上,开始为她仔细地诊断经脉。
他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透过这微弱的脉搏,探寻着王氏身体内部的奥秘。
片刻之后,薛大夫缓缓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忧虑。
随后,他转身走到桌前,拿起桌上那支己经磨得光滑的毛笔。
毛笔在他的手中轻轻转动了几下,然后蘸满了墨汁。
他略微沉思了一下,便开始在纸上挥洒起来。
那毛笔在纸上游走,字迹苍劲有力。
“薛大夫,我夫人她不碍事吧?” 旁边的村长李先元,声音中满是担忧。
他紧紧地盯着薛大夫的一举一动,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焦虑。
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了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