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一路北上。
回程非常顺利。
路况也熟悉了，天气也给面子。
三辆满载自行车的卡车，在初春还有些凌厉的寒风里，轰隆隆地朝着四九城方向疾驰。
李来福脑子有些乱。
二叔的电话，就象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
“上级非常满意……”
“组织的信任……”
这几个词儿在他脑子里转悠了一路。
二叔什么意思？
表扬他私自倒卖物资？
这不合常理啊！
可要说是敲打，语气又不对。
他瞄了一眼副驾驶上呼呼大睡的韩队长，又通过后视镜看了看后面的两辆车。
一切正常。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李来福挑了挑眉。
第四天下午。
众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跑长途是个熬人的活儿。
吃不好睡不好不说，精神还得时刻紧绷着。
见到四九城的轮廓和残破的城墙，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各车注意，大家去后勤交接完货单再解散！”
李来福站在驾驶室的脚踏上，回头对后车的驾乘人员交代了一下，这才重新钻进了驾驶室。
这是车队的规矩，货单与货物没核对，任务就不算完。
三辆车排着队，驶进供销总社运输队大院。
院子里有些冷清，这个点，没出车的司机大多在车库检修车辆，或者已经下班了。
李来福把车稳稳停在自己四队的车位、。
“呼总算到家了！”
钱小强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嘎巴嘎巴的脆响。
“再折腾两天，我屁股都得长茧子了！”
孙磊撇了撇嘴。
“就你娇气！谁不累啊？一路上你还没我开的多呐”
说完，孙磊直接来到李来福面前，
“队长，往返两千五百多公里，咱这也算是旗开得胜了吧？”
“恩，大家再坚持一下。”
李来福跳落车，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和小老腰。
“先去后勤交接一下货单明天给你们放一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好嘞！”
众人一听能休息一天，立刻欢呼起来。
“队长，那自行车的事儿……”
这时老赵一脸不好意思问了一句
“交接完货单，你们到我这登记一下”
李来福摆了摆手。
“按说好的成本价，谁要谁交钱”
就在众人准备去后勤交接货单时，车库外面忽然传来常主任的喊声。
“李来福，你出来一下”
他背着手，面无表情地站在车库门口。
李来福心里“咯噔”一下。
常主任平时很少来车库，就算有事，也是派人通知一下。
今天怎么还亲自跑来了？
“常主任您有什么事吗？”
李来福急忙走了过去。
“我们刚回来，那本来准备交接完货单再去您那汇报”
常主任点了点头。
目光在李来福脸上停留了一几秒，又扫了一眼三辆满载自行车零件的卡车。
“货单交给他们去核对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
主任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常主任把烟头掐灭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
“来福，你看看这个。”
李来福打开信封，发现里面是一份公函。
借调函。
借调供销总社运输队第四小队队长李来福同志，前往商业部下属单位‘振华商贸公司’协助工作。
原单位职务暂由他人代理。
此函即日起生效。
落款是龙国商业部，上面还有一个鲜红的大印。
公函上既没说明借调原因，也没说明振华商贸的地址和连络方式，更没标注借调的期限。
就这么短短几行字，就把他这个刚当了没几天的小队长给撸了？
李来福皱了皱眉。
“常主任，商量都不商量就把我借调走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卖给孟主任那批粮食和副食品。
难道是孟主任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还是二叔
常主任皱着眉头想了一下。
“我也不太清楚”
“您也不知道？！”
李来福更懵了。
“我确实不知道原因，这是上级部门的决定。”
常主任指了指他手里的借调函。
“商业部直接发函到总社，总社领导亲自批示的。我们后勤和运输队，只有执行的份儿”
这时韩队长也掐灭了烟头。
“来福，别多想了。借调不是调离，更不是撤职。
可能是商业部那边有什么特殊任务，需要你这样既有长途驾驶经验，脑子还活络……嗯，身手还好的同志去帮忙”
虽然韩队长说的委婉，但李来福还是听出来一丝弦外之音。
有长途运输经验？
商业部缺司机吗？
脑子活络？
恐怕指的不仅仅是开车吧？
身手好
想到这，李来福心里一沉。
二叔的电话，这突如其来的借调……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了那批‘物资’。
常主任走到李来福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来福，别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部下，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又似乎多了一些别的意味
“去了那边，好好干在哪都是为了刚好地建设国家”
说完，常主任转身看向了窗外。
李来福捏着借调函，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
好好干？
他好不容易当上队长，还带队圆满完成了运输任务！
正想着大展拳脚咳咳借着跑长途的机会在别的城市买个房子，好完成系统的任务……却莫明其妙地被商业部给借调了！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甚至没人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最主要的是——竟然连个报到的地址都没有！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啊！
“常主任，韩队长，我走了，那四队怎么办啊……”
“四队的事你不用管了，刚才常主任跟我商量了一下。
你走后，四队交给老赵管理”
韩队长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把个人物品收拾一下借调函生效日期是今天，以后你就不用来运输队了尽快去新的单位报到吧！”
去新单位报到？
连个地址和联系人都没有！
李来福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他明白！
问了也是白问。
常主任和韩队长知道的，恐怕也不比他多多少。
“我知道了”
说完，李来福把借调函塞回信封。
“谢谢常主任，韩队长这段时间的关照。我我先去收拾东西”
他走出办公室后。
门在身后关上的一刹那，他似乎听到了常主任和韩队长小声抱怨了一句。
“这叫什么事啊！我们才发现一个好苗子，就被他们给挖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