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断链”行动的成功与巨额缴获的消息,如同一场飓风,以比舰队更快的速度,通过各种隐秘渠道,率先刮回了大明本土,并在小范围内引发了剧烈的震荡。
当俞咨皋率领着特遣舰队,押解着那艘满载白银的西班牙大帆船,历经近一个月的谨慎航行,终于安全返回金门镇时,来自天津卫萧风的嘉奖令和后续指令已经先一步抵达。
“俞、陈二将军并金门全体将士:捷报欣闻,不胜欣慰!‘断链’之功,震烁寰宇,扬我国威于万里重洋!所有参战将士,记大功,重赏!所获白银,就地封存,妥善保管,另拨专款用于金门建设及将士犒赏。然,西班牙人必不甘休,报复在即,尔等需严加戒备,加固防务,广布耳目。后续移民及物资已在途中,望再接再厉,巩固根本,以图长远!”
随嘉奖令一同送来的,还有萧风以私人名义写的一封密信,信中除了再次肯定他们的功绩外,更透露了朝堂之上的暗流以及这批白银可能带来的深远影响,叮嘱他们务必谨慎处理,尤其是要防备内部可能因巨额财富而产生的腐化与动荡。
俞咨皋与陈璘不敢怠慢,立刻召集总督府核心成员,商议对策。
“一百五十万两白银!”民政司主事看着粗略的统计数字,声音都有些发颤,“这这几乎是朝廷小半年的岁入了!若是妥善运用,金门十年之内无需朝廷拨款,还能反哺国内!”
“财富亦是祸端。”陈璘面色凝重,“萧大都督提醒的是。如此巨款,消息一旦完全走漏,恐怕西班牙人会发疯般报复,内部也难保没有人起异心。必须严格保密,妥善管理。”
经过激烈讨论,总督府做出决议:
一、严格封锁“断链”行动细节及缴获数额,对外只宣称击溃西班牙舰队,缴获若干。所有参战官兵暂不轮换,集中管理,严密封口。
二、缴获白银,除部分用于此次作战犒赏及金门镇紧急建设外,绝大部分秘密储藏于新选址挖掘的、由精锐部队看守的地下金库,账目由俞、陈及民政、军事两司主事共同掌握,互相制衡。
三、加快金门防御体系建设,扩建港口炮台,增加巡逻舰艇,向内陆方向增设哨卡,防备西班牙人从陆地偷袭。
四、利用部分缴获,加大与周边友好印第安部落的贸易和援助力度,巩固盟友,建立更广泛的情报网。
决议迅速得到执行。金门镇在胜利的喜悦背后,也悄然进入了一种外松内紧的临战状态。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尽管俞咨皋等人极力封锁,但“大明海军在太平洋大败西班牙人,缴获无算”的消息,还是通过往来商船、被释放的少量西班牙俘虏(为制造假象故意释放)以及其他未知渠道,如同野火般蔓延开来。
最先做出剧烈反应的,自然是西班牙人。
马尼拉总督府内,总督萨尔塞多暴跳如雷。一艘满载王室白银的大帆船被劫,不仅意味着巨大的经济损失,更是对西班牙帝国威严的赤裸挑衅!他一面紧急向墨西哥和新西班牙总督区求援,一面集结马尼拉所有可用的战舰和士兵,发誓要踏平那个胆大包天的“明国据点”!
几乎同时,遥远的欧洲,西班牙宫廷也收到了消息。腓力四世和他的大臣们又惊又怒,他们无法理解,那个遥远的、印象中封闭的东方帝国,何时拥有了如此强大的远洋海军?这不仅仅是一次抢劫,更是对西班牙全球殖民体系和海上霸权的严峻挑战!外交抗议、战争威胁的国书开始草拟,派往东方的增援舰队也开始筹备。
而在大明内部,消息的传播则带来了更为复杂的效应。
朝堂之上,原本就对海外开拓心存疑虑的“陆权派”官员,抓住此事大做文章,激烈抨击萧风和新大陆总督府“擅启边衅”、“招惹强敌”,将帝国拖入了与西洋头号强国的对抗之中,要求立刻停止海外扩张,召回俞、陈,甚至有人隐晦地提出要追究萧风的责任。
而“海权派”则据理力争,认为此战打出了大明的威风,夺取了巨额财富,证明了海外扩张的正确性与巨大收益,帝国正应借此东风,进一步支持海军和新大陆发展,与西班牙争夺太平洋霸权。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连崇祯皇帝也感到了一丝压力。他虽然支持开拓,但也深知西班牙乃当世海上强国,若真爆发全面冲突,胜负难料。
民间则又是另一番景象。沿海商民欢欣鼓舞,海军连胜的消息和“缴获无算”的传言,极大地刺激了他们的冒险精神和对海外贸易的渴望,更多商人开始寻求与海军合作,投资海外。而关于新大陆“遍地黄金”的流言也愈发夸张,吸引了更多走投无路的贫民和渴望建功立业的年轻人。
更微妙的变化,发生在一些手握重兵、镇守各方的将领和边疆大吏心中。新大陆总督府远在海外,手握重兵,如今又获得了如此巨额的财富,俨然已是一个独立王国。这既让他们感到羡慕,也引来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猜忌与警惕。萧风和俞咨皋、陈璘等人,在获得巨大声望和实力的同时,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天津卫海军衙门,萧风面对着来自朝堂和民间的各种声音,以及暗中搜集到的、关于各方势力的微妙反应,神色平静。
他早已预料到这一切。巨额财富如同放大镜,能照出忠诚,也能照出贪婪;能凝聚人心,也能催生裂痕。
“传令给俞咨皋和陈璘,”萧风对李狗娃吩咐道,“白银之事,后续处理务必公正透明,所有账目定期抄送朝廷备案。同时,以总督府名义,向陛下上表,将此战缴获之部分珍玩特产献于内帑,并奏请将部分白银用于补贴东南沿海遭受倭患之府县,以及资助国内兴修水利。”
他要主动将部分财富和功劳归于朝廷,惠及地方,以缓和内部矛盾,彰显忠诚。
“另外,”萧风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告诉俞咨皋,西班牙人的报复很快就会到来,让他们做好打硬仗的准备!我们要用一场更辉煌的胜利,让所有质疑和觊觎的声音,都彻底闭嘴!”
太平洋上的这场白银风暴,既带来了巨大的机遇,也掀起了惊涛骇浪。大明帝国这艘刚刚调整航向的巨轮,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考验。而萧风,这位执掌风帆的舵手,必须引领它,在这风暴中破浪前行!
(第八十一章 完)